第二十四卷 四海平 第二十九節 將軍老了

將軍頭白了,

敵人遠遁了,

沒有對手的老將喲

第一次回首望故鄉,

家猶在!

黃沙擦亮了馬槊,

衰老了容顏

老馬舔舐了舊傷

陽關三疊的曲子喲

摧心肝!

我離家時你還是紅顏黑發,

如今卻白發蒼蒼

是什麽讓你白了頭?

沙漠的寒霜喲!

忒無情!

醉倒在向陽坡,

這是我家的土地。

父親在這裏耕作,

十二轉的軍功喲!

不稀罕……

軍中有一個規矩,只要一匹戰馬老了,就會被殺死剝皮,算不得殘忍,因為這是戰死者的棺槨。每一個戰士都相信,馬皮就是戰馬的靈魂,一旦被馬皮裹屍,到了陰曹地府,依然可以和心愛的戰馬在一起奮勇作戰,那裏的敵人更多。

“總是死不掉這是一個大麻煩,陰曹地府的同伴現在正在遭受人家的八面圍攻,俺老程不去,那些死掉的兔崽子們頂不住的,老李,要不然你先去打個前站?幫著他們抵擋一陣,等俺老程死了過去了咱們再好好地收拾那些殺才,把他們統統幹掉!”

程咬金說了一段虎牢關大戰,想起那些死去的袍澤,心裏似乎很不舒服,就對一邊正在閉目養神的李績提出建議。

李績微微的睜開眼睛道:“快了,只要敬業再這麽胡作非為下去,老夫就快要去那邊作戰了,你不用詛咒,老夫也會去的。

你的兒子,孫子都被安排的很好,只有李績的子孫就像荒草一樣的長,我的兒子死得早,只給我留下了這麽一根獨苗,如今在相州當大都督,這是陛下給老夫臉面,可是少年人執掌了大權,就分不清厲害關系,聽說最近他那裏很不安分,老夫嚴令他回來,結果他的妻兒回來了,他卻沒有回來,說是要以國事為重!”李績慘笑一聲說道:“相州就在京畿附近,能有什麽了不得的軍機,你我都是疆場上下來的,天下如今是個什麽狀況難道還能瞞過我們。”

程咬金聽了這些話立刻站了起來對李績說:“這可不行,雲燁前些天才警告完家裏,這些時間不許出任何差錯,陛下在朱雀門設置了推事院,主事者為周興和索元禮,這兩人非常的酷毒,落在他們手裏,只有死路一條。

左衛的大將軍邱行恭最近莫名其妙的被逮捕進了推事院,說是謀反,這不是胡說八道嗎?朗朗乾坤之下邱行恭拿什麽謀反,我急忙前去探望,結果周興執禮甚恭,將邱行恭親筆畫押的認罪書和證據拿給老夫看,老夫驗看三遍確實是邱行恭的親筆手書無疑,想要親口質問邱行恭,卻被宦官阻止,說是無令不得行。

敬業這樣下去一定會有大麻煩,陛下在重新栽培自己的人手,就算是太上皇也不好阻止陛下這麽做,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到了汰舊留新的關鍵時刻,不論你有沒有罪,忠心才是第一選擇,一個弄不好,敬業想要回家耕田都做不到。”

李績心灰意冷的道:“如果出事現在已經晚了,敬業從小就不安份,自以為年青一代中自己的才華當屬第一,卻不知他的那點本事不要說和雲燁,長孫沖,獨孤謀,處默,見虎,寶林這些第二代相比了,就是第三代的李容,雲壽,他都遠遠不及。

眼高手低的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派去押解他回家的家將,被他生生的打斷了腿,我就不明白他到底幹了什麽天大的禍事連家都不敢回。”

程咬金頹然坐倒連連的說:“這是讓我們想要壽終正寢都難啊!”

雲燁端著蛐蛐罐子從屋子裏走出來,今天的收獲不錯,老牛的蛐蛐還鬥不過自己的,荷包裏沉甸甸的全是金幣,只是已經到了深秋,蛐蛐也鬥不了幾天了。

坐在老程的旁邊,拿過茶壺倒了一杯茶美美的喝了一杯,正要和老程炫耀一下自己的戰績,卻發現兩個老頭子都愁眉苦臉的,就笑著說:“您兩位可是大贏家啊,怎麽還愁眉不展的?”

程咬金坐起來問雲燁:“你有沒有救敬業的法子?”

雲燁搖頭道:“一個大都督強行想要接管地方治權,他要幹什麽?想要在相州一手遮天?大唐如今軍政是兩條道上跑的車,他以為他是誰?節度使?節度使都沒有地方的治權,更何況,私鑄銀幣的罪過誰都救不了他,我已經請人去了一趟相州,估計他的人頭很快就會出現在英公面前,這是唯一的法子,唯一不影響英公全家的法子,我是咱們幾家人的二代主事者,有這個權利,英公節哀才是!

我本來不想告訴英公您這是我下的手,現在瞞不住您老,您要打罵隨便您。”

李績的兩只拳頭緊緊地攥著,指甲都已經嵌到肉裏去了,良久才攤開手掌,掌心裏全是鮮血,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沖著雲燁抱抱拳表示感謝,就轉身離去,快走出院子的時候才回頭對雲燁說:“他的人頭不必帶回來,老夫不打算讓他全屍入葬,此事我們三人知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