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紅日升 第二十七節 揭瘡疤

書院的大禮堂裏至少能容納千人,半圓形的穹頂,和回音壁式的墻壁設計,讓整個禮堂裏不需要高聲說話,就能讓最後一排的人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沒有人知道皇帝會講些什麽,包括長孫都不知道,前來聽課的人熙熙攘攘,朝中的大佬幾乎是空群出動,但是誰的臉面都不給的元章,執意要將其中六百個座位分給學生,這六百個座位是按照三家書院的人數比例給的,這樣一來,就讓國子監和弘文館無話可說。

長孫無忌坐在第一排的最中間,正在閉目養神,其實他是不願意過來的,皇帝的講話而已,沒必要特意放下政務來聽,但是褚遂良卻再三的要求長孫無忌必須到場,皇帝的這一次授課,他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總感到皇帝嘴角似乎帶著絲絲的嘲諷。

他是天下至尊,不管說什麽,全天下的人都只能側耳傾聽,整整一個時辰的授課,絕對需要大量的話語來支撐,所謂言多必失,想從平日裏惜語如金皇帝嘴裏知道他的打算,這該是最好的時機。

雲燁靠在柱子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他看到尉遲恭和程咬金聯袂到來的時候,不由得想發笑,來聽課沒問題,但是他們兩個穿上文士衣衫,怎麽看怎麽別扭,現在外面天寒地凍的手裏拿把折扇,不知要幹什麽。

所有的人都繞著他們兩個走,長孫無忌忍耐了好久才沒有出言訓斥他們倆個,他如今掌管門下省,有監督百官衣冠的權利。

“我們兄弟離近點,等一會陛下講到妙處,也好聽的清楚明白。剩下的日子裏就靠著陛下這次的講話活人呢,必須聽仔細了。”

尉遲恭說完這句話,就把褚遂良提溜起來放到後面,自己跨過椅子安穩的坐在長孫無忌身邊,褚遂良剛要大聲的喝罵,見後面的學生開始魚貫入場,只好臉紅脖子粗的坐了下來。程咬金嘿嘿笑著對褚遂良說:“黑炭頭就是一個憨貨,看誰都不服氣,上一會差點把李道宗的眼睛打瞎,你不是不知道,忍忍,忍忍就好了。”

褚遂良哼了一聲就扭過頭,恨恨的看著尉遲恭的背影。

長孫無忌嘆了口氣對尉遲恭說:“你想到前面來,就不能好好說話,非要把人家拎出去?都是年紀一大把的人,留點顏面不好嗎?”

尉遲恭呲著自己的大白牙笑著說:“下一回,下一回一定講道理。”

聽了尉遲恭的無賴話,長孫無忌又閉上眼睛養神,今天這裏的氛圍讓他非常的不安,他總覺得今天好像要發生什麽事情。

兩個青衣小帽的書院小吏,擡著一個碩大的牌子走了出來,這是一塊可以移動的黑板,上面用白粉寫著,大唐皇帝陛下李世民專場演說。

長孫無忌大怒,將皇帝的名諱直接說出來,這是大不敬!才站起來,坐在他身邊的杜如晦就拉住他說:“別發火,看仔細了,那行字可是陛下親手寫的,沒人不遵守規矩。”

長孫無忌仔細看了兩遍之後,這才肯定這行字就是出自皇帝的手筆,不由得煩躁的問杜如晦:“陛下這是要幹什麽?”

“講課!沒有什麽事情發生,陛下就是想講一堂課。”

杜如晦呵呵笑著,攙扶著長孫無忌坐了下來,他的年紀比長孫無忌為長,但是論起身體素質,可比他強的太多了。

長孫無忌坐定之後,謝過杜如晦,感慨地說:“杜相自從交卸了差事,眼看著容光煥發,真是令人羨慕。”

“你我都是朝堂上打滾多年的人,你如何會不知道朝堂就是一架血肉磨盤,不管你多麽精壯的身子,投入到朝堂上,用不了幾年,你的精氣神都會被那架磨盤一點點的消磨殆盡,老夫比較惜命,所以早日從那裏逃了出來,輔機!你的身體怎麽會差到這個地步,想當年你可是能文能武的悍將啊!征討薛舉的時候,你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也沒有衰弱成這幅樣子。”

長孫無忌苦笑著搖搖手對杜如晦說:“好漢不提當年勇,老夫把這一生獻給了大唐,如今看來真的是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就在倆人輕聲交談的時候,雲燁敲響了案子上的金鐘,只聽得一聲錚鳴,整個大禮堂頓時就鴉雀無聲。

雲燁抱拳作揖道:“今日乃是陛下親自給天下人授課的時間,且容雲某在這裏做一個小節。以及說明一下陛下講課之時的課堂紀律。

全堂講課,陛下只講,不接受詢問,講課之時,不得交頭接耳,不得隨意走動,務必保持課堂的安靜。

以上,就是課堂的紀律,至於陛下要講什麽。不知!陛下打算講多久,不知!陛下會不會提問,不知!現在就讓我們歡迎大唐皇帝陛下李世民。”

隨著全體起立,李二笑吟吟的從後台走了出來,皇帝今天的打扮很隨意,身上就穿著一襲書院的青衫,手裏抱著一疊紙張,光著頭,發髻上只插著一支白玉簪子,隨意的向台下點點頭,儒雅的打扮依舊遮不住李二顧盼自雄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