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家國安 第四十七節 遙遠是一種罪過

廣州灣,這裏是水手的世界,剛剛從大海上歸來身上還帶著海腥味的漢子,胡子拉碴的一頭就鉆進了海灣裏的酒館,用不著吩咐,夥計就會端來大盤大盤的青菜和各種果子,裝在木桶裏的米酒也會被拿來一桶放在桌子上。

原本應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漢子如今雖然也下大碗喝酒,但是下酒的卻是各種青菜,生羅蔔最受歡迎,胡瓜次之,至於兩尺長的水芹,只要幹凈,拿在手裏就像啃甘蔗一樣的哢哢吃個不停。

這個時候就算是老板娘將水蛇腰扭成麻花也沒有人會多看一眼,先滿足了口腹之欲才能輪到別的。真正的菜過五味,痛痛快快的放兩個如雷的響屁,這個時候才是全身通泰的好時候。

“奶奶的,這海上的日子算是沒法過了,邕州的雲家,廣州的馮家,還有什麽遠島的侯家,他們三家現在才是海上的大爺。最好的香料島,沒我們兄弟的份,最好的土人也沒我們的份,咱兄弟只能漫山遍野的找野果子吃。”

這是上了岸的水手必定會說的一番話,只要有人說這話也必定有人陰陽怪氣的接話:“不好混你他娘的倒是上岸啊,朝廷給的地你他娘的都荒著,不但不產一粒糧食,每年還要給官府繳納罰款,何苦來哉!”

這兩句話其實就是用來打開話匣子來用的,只要是海上的人,罵這三家已經是慣例了,至於上岸種糧食,那點收益還不夠破煩錢,海灣對面的安南那裏的糧食多的吃不完,好多都爛在地裏了,前些年朝廷還用船隊一船船的往北面運糧食,這幾年已經見不到運糧船了,現在誰要是在運糧食,一定會被所有人稱呼一聲憨大。

“虬髯客的寶藏找到了沒有?聽說就在魔鬼海,崔老大,你們不是去外海了嗎?沒進去搜尋一下?只要找到你就發達了。”

“你還別說,爺爺我路過魔鬼海的時候還真的想進去打探一番,不過看了那裏的回流和礁石,爺爺我還是乖乖地走了海峽,奶奶的,船隊過一次海峽繳的稅能讓我心疼半年,那裏的將爺也是個死板的人,讓他睡了俺船上的胡姬,想著能少那麽一點半點的,誰知道那混蛋吃幹了抹凈了,褲子一提還是那副死人臉。老周,下次你去了以後就不要上這種當了,撈不了好。”

就在海商們吹噓各自見聞的時候,一個中年人站起來插話道:“諸位船老大,小弟關內人,這一次想去遠島探親,不知哪位老大要路過遠島,小弟一定會重重的酬謝。”

酒館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好半天一個姓周的船老大才說:“知道你是朝廷的探子,你去遠島無非就是想去那裏打探一下消息,其實啊,你沒必要這麽費勁,拿出自己的腰牌,去找雲家的船,或者找馮家,侯家的都行,他們一定會把你像大爺一樣的請上船,坐八個月的船也就到遠島了,如果嫌棄坐船艱難,就去斜對面的書鋪子裏找一本叫做遠島的書,上面有你想知道的所有東西。

俺要是你,就把那本書給朝廷寄過去,就說是自己在遠島看見的,然後自己找一家合胃口的窯子在裏面住上兩年,然後再告訴朝廷遠島的情形和書上說的一樣,回去就升官,真他娘的太美了。”

中年人臉上的神色不變,都水監的探子這點城府還有,只是被一個船老大隨口揭穿身份,還是讓他有一種沒穿衣服的感覺。

“老兄是如何知道在下是探子的,難道說小弟的臉上寫著探子二字?”

另一個粗漢嘎嘎的笑道:“你如果去安南,這些地方我們就信你是去找親眷的,因為安南現在到處都是罪官,全是從中原發配過來的,但是遠島就算了,那裏是人家祖祠的存續之地,凡是過去的都是受了家裏的命令去那裏看守祖祠香火的,那的人家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想要去遠島,人家只會選擇這三家的船,像你這樣鬼鬼祟祟的想要去遠島的,除了是朝廷的探子還能是什麽人,老周剛才說的沒錯,找個窯子蹲兩年,然後拿著那本書去交差,那本書上說的要是有一個地方不對勁的,你過來砍俺的腦袋。

當初我也想把家搬到遠島,那裏俺去過,和書裏說的一摸一樣,可就是太遠了,才絕了這個心思。”

從酒館出來,中年人又選擇了好幾家酒館,想要搭便船去遠島,結果遭受了所有人的嘲諷,人家遠島都沒有遮遮掩掩的,你一個心懷不軌的探子還遮掩什麽,海上的人最大的忌諱就是自己的船上有人不和自己一條心,一艘船就是一個整體,不管是船帆,還是人,都是這條船的一部分,一個地方出了毛病很有可能會葬送掉所有人的性命。

站在海港上瞅著如山的檣帆入港,一艘大得過分的船在眾多戰艦的護衛下緩緩地駛進了海港,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海上的君王大帝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