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家國安 第一節 蒼蠅!

杜如晦一個人跪坐在高台上,面前有一碗酒,天上有一輪上弦月,酒碗裏也有一輪上弦月。老夫子就直挺挺的跪坐在那裏,似乎非常的孤獨。

“駝城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相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安慰不同的人一定要用不同的辦法,對於程處默你只需要用最粗暴的法子對付他就成,因為他爹從小就是這麽安慰他的,沒事幹崩一腳,程處默就上墻了。

對於杜如晦這樣的老夫子,就不能粗暴的對待了,必須講道理,可是他自己就是出了名的人精,你要想安慰他,無論如何需要比他高明才是。

好在雲燁還知道剽竊,一首《月下獨酌》就成功的將杜如晦的心思從三萬多個死人身上拉了回來,擡頭瞅了一眼雲燁翹起了大拇指,一面品味著這首詩,一面不自覺地端起酒碗,輕輕地啜了一口,心情雖然還是有些沉重,至少此時已經有了飲酒的想法。

“大唐軍隊大規模殺俘,開國以來只有三次,第一次就是在李元吉在河北殺竇建德部署,那一次殺了一萬七,第二次是陛下在洛陽殺王世充舊部,殺了一萬二,第三次就是杜如晦在西域,坑殺了三萬三千六百名大食人,老夫比息王和陛下合起來殺的都多。”

雲燁躺在氈墊子上,雙手結在胸前,不住的把玩手指,玩了一會轉過頭對老夫子說:“我在高麗殺的人之多你想不到,侯君集在草原是怎麽殺人的,你也想不到,牛進達殺了多少人你也不知道,現在張儉也在新羅殺人,你也不知道吧?這些都是我們將門的秘密,你們文官是不可能知道的,其實讓我來下手,也沒有什麽問題,了不起就是一個數字的增長罷了,反正不管是在高麗,還是在南海,我殺的人還少了?

大王城變成了地獄之城,螃蟹島上陰風慘慘,白骨遍地,據說白日都能聽見鬼哭,這就是我幹的,反正已經有了屠夫的名號,你就不應該幫著我遮掩,我打算拿血手人屠這個名號去嚇唬人,生生的被你給攪黃了。

怎麽樣,聽了我的話,是不是覺得虧得慌?好心幫忙結果人家還不領情。”

杜如晦呵呵一笑,又小口喝了一口酒,砸吧了兩下嘴唇品味完美酒笑著對雲燁說:“三十來歲的人,怎麽還是一副小兒心態?罪過不是簡單地疊加,你常說壓垮駱駝的是最後一根稻草,所以老夫這頭老駱駝想幫你這頭年輕駱駝分擔一點重量,你的路還長遠,不像老夫已經走到了盡頭,就算是史筆如刀有能耐老夫何。”

雲燁煩躁的在毯子上翻滾兩下,敲敲自己的腦袋道:“你們怎麽都要對我這麽好?老牛是這樣,老程是這樣,太子如此,魏王如此,娘娘也是這樣,老魏那樣一個方正的人,對我也只有警告,從未有過實質上的傷害,這樣下去,你們就不擔心會養虎為患嗎?”

“養虎?你高看你自己了,你最多算是一頭獵狗,一頭聰慧的獵狗,不過還好,你這頭獵狗這些年東奔西走的咬人,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私心很少,算得上是這個國家和族群的獵狗,不是皇家或者別的什麽人的獵狗,就因為你心裏有這份大義,才能讓我和老房,老魏,這些人在很多事情上對你退避三舍,能避免和你起紛爭就避免,你難道真的以為我們幾個人都是吃素的不成?”

說道慷慨激昂的地方,老杜一口抽完碗裏的酒,長長的打了一個酒嗝沖著漫天的繁星大聲道:“世人誹我,謗我,史書咒我,罵我。那又何妨?我杜如晦自問清清白白,坦坦蕩蕩,為了這個國家,為了這個族群,我背負惡名又如何,哈哈,雲燁,你說的沒錯,老夫在退隱之時還能大放一次異彩,變成神憎鬼厭之人,正好和過往做一個交代,老夫不亦樂乎!”

酒喝得有點急,雲家的烈酒就不是這麽一個喝法,老杜踉踉蹌蹌的回了自己的房間,不過心結好像已經解開了,今晚大概能睡一個好覺。

雲燁徹底的攤開身體,仰面朝天的看著天上的明月,懶洋洋的不想離開,酒意上湧,沖著漫天的繁星嫵媚的笑了一下,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那日暮坐在床前靠在欄杆上睡的死死地,雲燁只覺得口渴的要命,赤著腳從床上跳下來,抱著茶壺咕嘟嘟的猛灌,正在喝水的時候,卻聽見一聲尖叫,小苗端著一個飯盤站在門口,眼睛死死地盯著雲燁。

外面的寒風湧進來,雲燁這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一絲不掛,猶豫了一下,還是感到口渴,這個時候喝水比較重要。

“死丫頭,不知道把門關上啊,風吹進來了,昨晚幫著夫君擦身子的時候沒見你反應這麽大。”那日暮一個箭步沖過來咣當一聲就把門關上,再回來給雲燁披上衫子,埋怨道:“口渴你叫喚一聲我幫你拿過來就好,自己光著鉆出來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