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戰火 第三十六節 痛苦和希望

“堯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斫,糲粢之食,藜藿之羹,冬日麑裘,夏日葛衣,雖監門之服養,不虧於此矣。”

李泰坐在座位上,耳聽著軒仁先生在講述《韓非子》,不由得思緒萬千,雲燁以前開玩笑的說人就是由猴子進化來的,自己一笑了之,現在重新學習,他發現很著作上的疑點,剛才先生講的這一段,也有著很深的疑竇。

堯帝之時,先民的處境和野人何異?如果再往前推想一下,就會發現,越是年代久遠,先民的處境就會越艱難,就像軒仁說的,如果把這個時間大踏步的向前推進,我們就能按照現在的已知條件,測算出先民的生存條件——或許十萬年前我們的先民活的真的不一定比猴子更加的自在,那麽,百萬年前又會是一個什麽樣的情形呢?

軒仁說在天山發現了未曾變化成人的妖怪,所以他準備立刻動身去天山走一遭,親眼看看力大無窮的妖精,道門的說法不可信,他們總是喜歡將具體的現實抽象化,神話,到了最後傳出來的東西就是一些支離破碎的謊言。

相比之下,雲燁先生的信箋就非常的可信了,從他寫給李綱先生的私人信件中就能看的出來,那些力大無窮的半人,確實存在,雲燁先生親眼所見,之所以說他們是半人,雲燁先生的根據就是指那些半人尚未褪去的獸性,如果褪去獸性,那麽他們就能稱之為人,看樣子雲燁先生打算給那些半人上我大唐的戶籍。

軒仁的玩笑話,惹得學生們哄堂大笑,李泰閉著眼睛在沉思,他不覺得有什麽可笑的,只要判定那些半人是人,上戶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沒有什麽可笑的。

課間的鐘聲響了,軒仁收拾著課桌上的講義笑著問李泰:“青雀,我見你閉目沉思,可是心中有所得?你不會是在我的課上睡覺來的吧?”

李泰搖搖頭說:“你的學術很可怕,你要小心了,大唐雖然有海納百川的心胸,但是對祖先的尊崇自上而下沒有一人有異議,哪怕他們的傳說都是不準確的,不嚴謹的,我們已經形成了共識,想要改變這種共識,你一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啊。只要你敢觸動這根底線,你一定會死的屍骨無存。”

軒仁將自己的講義夾在胳膊底下朝著李泰擠擠眼睛說:“正確的就是正確的,錯誤的就是錯誤的,這兩者之間相互的演化只會在朝堂上進行,但是在學問這一途上,對錯不能有絲毫的苟且,會找到證據的,我總覺得我們的世界就是一個很大的笑話,蒙在頭上的面紗遲早會一層層的揭開的,如果我們不事先做好預防,將來只會更加的尷尬。”

李泰揮揮手結束了這次談話,書院的先生就是這副德行,這些年書院已經在慢慢執掌大唐學術思想的牛耳,這裏的先生都從內心裏有一種驕傲,那就是敢為天下先的想法。

國子監,弘文館已經變成了專門的文科學校,官員的推選和提拔已經不是太關注這一方面了的資歷了,相反,玉山書院的畢業生已經在慢慢的向大唐的方方面面浸透。

回到自己研究室的,李泰看著巨大的桌子上的一堆堆碎片,心裏難過至極,這就是自己三年的心血,無論自己多麽的小心,飛船總是在最後關頭變成這樣的一堆碎片。

撿起其中的一塊木片,這是輕薄的青岡木,已經是很堅硬的木材了,在目前來說這是最好的材料,無論是硬度還是柔韌性都非常的符合自己的要求,可是它在堅持了不到兩裏地,還是成了一堆碎片。

墻上的安裝圖紙將巨大的房間覆蓋的嚴嚴實實,上面的每一個數據,李泰都非常的熟悉,現在這些數據就像是一個個釘子,死死地釘在李泰的心上。

疼痛的幾乎要窒息,李泰呻吟著靠著墻坐了下來,他不允許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諾大的研究室裏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在房間裏回蕩。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李泰輕輕地吟誦了雲燁告訴自己的這首詩,休息了片刻,緩緩地站了起來,將一張最大的圖紙從墻上卸了下來,扔到了墻角的鐵桶裏,用燭火點燃,見圖紙變成灰燼,就從墻上繼續摘下來一張圖紙,繼續點燃,癡癡的看著火焰,機械般的從墻上繼續卸圖紙,然後接著點火……

希帕蒂亞沖進了濃煙滾滾的研究室,只見李泰獨自站在屋子中央,不斷地將桌子上的木片向火堆裏丟,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由得心中大痛,走上前去緊緊地將李泰擁在懷裏,哄孩子一般的低聲呢喃。

一群人沖了進來,用水澆滅了火堆,然後就低頭退了下去,似乎對緊緊相擁在一起的李泰和希帕蒂亞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