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天山明月 第三十八節 荒城

除夕不見月,樓蘭古城已經顯得無比的破敗,這種破敗不是說到處是殘垣斷壁,而是說那些厚厚的灰塵,整座城市裏都鋪滿了灰塵,一些蓬蓬草被夜風吹著在地上移動,傳來的沙沙聲讓整座城市顯得更加的幽靜。

星光照不亮街市,火堆也不行,橘紅色的火焰染紅了人的面龐,狄仁傑手裏拿著一卷書,身上披著大氅,是白熊皮的,但是在夜色下他的熊皮大氅卻好像變成了黑色,所以就出現了奇異的一半白,一半黑的怪異景象。

他偶爾換一下手,將拿著書的那只手靠近火堆暖和一下,坐在他對面的許敬宗喝了一口酒對狄仁傑說:“小傑,你確定再這樣沒有月亮的夜晚黃鼠能找到地道的入口?這是一個什麽道理啊,大白天看不見,有月亮的時候也看不見,非要在這樣的夜晚才能瞧見端倪?”

狄仁傑放下手裏書對許敬宗說:“先生,該看的我們都看了,該找的我們都找了,結果一無所獲,這座新城裏的人還是不見蹤影。

程叔叔將這裏的邊軍已經徹底的清查了一遍,就差拷問了,學生以為他們沒有說謊,樓蘭城裏的人消失不關他們的事情,既然我們已經看完了,聽完了,現在就到了調查的階段,陽光,月光對我們的調查沒有絲毫的幫助,只會擾亂我們固有的思維。

既然已經開始調查,我們不妨蒙著眼睛重新認識一下樓蘭,用自己的手再過一遍,什麽日子能比除夕這樣一個黑乎乎的夜晚更好呢?”

許敬宗揚起手裏的酒壺朝狄仁傑舉了一下以示敬意,大大的喝了一口又說:“你的樣子像絕了你師父,我有時候懷疑,你們師徒兩在殺人的時候是不是都會容不迫。”

“殺人其實是一個勞心費力的事情,自從我們有了家國之念,就認為不能隨便把自己的同類殺死,並且用最嚴厲的懲罰來約束我們。

自從有了這些懲罰,我們殺人的手段就要變得隱蔽和詭秘,瞞過所有人的眼睛,這樣才能獨自享受殺人帶來的愉快。

我師父說過,他最喜歡遠古時期,大家就在腰裏裹著獸皮,手持木棒,見到不順眼的就一棒子敲死,見到順眼的女人就一棒子敲暈帶回洞裏生娃,沒有那麽些花哨的招式,用不著辛苦謀算,也用不著三媒六聘,簡單,一切都以木棒說話,多好的時代。”

許敬宗聽了之後哈哈大笑,不但他大笑,閉目假寐的程處默也哈哈大笑,程處默抽出腰裏的橫刀插在沙子上說:“俺老程也喜歡那個時代,不過你師父去了估計就是被人家一棒子撂倒的貨,你的小身板也不行,倒是俺老程去了那個時代一定會活的風生水起。”

三個人談笑言歡,聲音遠遠地傳了出去,樓蘭城似乎因為他們的存在顯得有了一點生氣,沒人居住的房子很快就會破敗,有人居住的房子就大不同,哪怕是一個破山洞如果有人居住也會顯得生機勃勃,這是一個規律,有了人世界才顯得大不同。

大唐的悍卒幾乎是無所畏懼的,在來樓蘭的路上,見識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動物,在沙子上飛奔的蠑螈,在石頭縫裏隱身的蠍子,這些東西不奇怪,但是遇到一頭一丈多長的大蜥蜴這就稀奇了。(參見大明軼事錄,一位參將殺死了一條巨型蜥蜴,據說是龍。)

這些悍卒見到大蜥蜴第一反應不是轉身逃跑,而是歡呼著沖了上去,尤其以程處默跑的最快,蜥蜴想跑已經晚了,鋪天蓋地的標槍,弩矢已經飛了過來,等程處默追到跟前,跳著腳破口大罵自己麾下的悍卒,那只巨型蜥蜴已經變成了豪豬,身上全是標槍和箭矢,一張好好的龍皮這就毀了。

書院裏從來就不會浪費東西,有喜歡做標本的就把這蜥蜴的皮肉全部去掉,將骨頭剔出來做成標本,蜥蜴肉也沒有被浪費,被程處默和那些士兵吃掉了據說有點酸不好吃。

說說笑笑的時間過得飛快,狄仁傑站起身舉著火把四處觀望一下,有點擔心的對許敬宗說:“先生,黃鼠已經下去很長時間了,怎麽還不見上來,學生有點擔心了。”

許敬宗搖著頭說:“黃鼠祖祖輩輩都是吃這碗飯的,打洞鉆地對他來說是小事一件,再等等,說不定就上來了。”

正在說話間,一只漆黑的人手就從沙子裏鉆了出來,幾個士兵連忙拉著這只手往上提,沙土飛揚間,渾身濕漉漉的黃鼠就從地下鉆了上來,拋掉手裏的鏟子,往嘴裏灌了一大口清水漱掉嘴裏的沙子,三兩步竄到火堆跟前就開始脫衣服,直到脫得一絲不掛,這才拿幹布擦幹了身子,狄仁傑連忙將自己的大氅給他披上,連聲問道:“你找到水脈了?”

“找到了,那就不是水脈,是一個地下河,這條河明顯是人工砌成的水渠,水量很充沛,我嘗過了,水很甜,喝起來一點問題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