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天山明月 第二十節 風暴

雲燁站在大帝號的艦橋上望著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心中一片淒然,八月的南海氣候變幻無常,狂風暴雨瞬息既至,巨大的大帝號在天威面前宛若一片樹葉,一會被巨浪推到波頂,一會又滑下了深谷,五面巨大的帆葉全部降了下來,在這個時候大帝號只能隨波逐流,好在洋流幫助,大帝號依然在緩慢的向泉州接近。

龐玉海脖子上掛著一個鐵桶將自己捆在一根柱子上,嘴裏不斷地往外噴湧著嘔吐物,李義府的臉色煞白,他倒是沒有嘔吐,東海邊長大的人,對船上的生活並不陌生,他擔心的是這樣的大風浪大帝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最鎮定的反而是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裕民,這個時候還能誦讀先哲文章的人都不是凡人,水手們以為他已經瘋了,小心的繞過他身子,匆匆的往自己的崗位奔去。

龐玉海感覺天地已經無法辨別,就和他已經混沌的腦漿一樣,書院裏昂揚的鬥志被這場風暴吹得毫無蹤影。

顏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未由也已。然後知智者無惑,仁者無憂,勇者無懼也!”

李義府瞪大了眼睛問裕民:“先哲的這段話你背錯了吧,都是子罕篇,你不能隨便揉在一起說,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你這是在侮辱先賢文章。”

裕民走過去幫著龐玉海擦拭了一下嘴角,又把他脖子上掛的小鐵桶取了下來,將那些嘔吐物傾倒進了汙水槽,踉踉蹌蹌的走過來抱著柱子對李義府說:“我是故意念錯的,就是在等夫子大怒,說不定他老人家會來搭救我們。”

龐玉海艱難的道:“進了什麽廟拜什麽菩薩,我們身在大海,你向夫子求救無異於緣木求魚,現在你該向海龍王禱告才是。”

裕民苦著臉大叫到:“海龍王我已經求過了,我重點祈求的對象就是海龍王,結果我剛祈求兩下,本來只有狂風暴雨,現在又多了電閃雷鳴,我的娘啊,這是海龍王發怒了。”

李義府剛要說話,艙門就被打開了,渾身濕淋淋的人熊夾帶著一股新鮮的海風沖進了船艙,劈頭蓋臉的就對他們三個人說:“大帥有令,命你們三人上艦橋,記錄航道的參軍把頭撞傷了,現在需要你們上去繼續記錄。”

剛剛還嚇得死去活來的三個人聽到人熊的話,立刻就拿起自己的筆袋趕著人熊準備上艦橋,從底下的船艙上到甲板,他們才知道狂風到底是怎麽個狂法,人熊給他們三個人腰上拴上保險繩,這才一步一挪的往艦橋上爬,李義府覺得自己的鼻子都要被大風吹塌了,兩個鼻孔徹底的成了擺設,根本就無法喘氣,想說話,鹹澀的海水立刻就灌進嘴裏,半點都不猶豫的就下了肚子,老天爺才知道為什麽雨水會是鹹的。

有驚無險的上了艦橋,驚魂未定,就看見雲燁牢牢地站在艦橋上,大雨把他面前的那塊巨大的玻璃沖刷的什麽都看不見。

“李義府記錄航向,龐玉海記錄命令,裕民,你負責校正。”雲燁下了命令之後就繼續看著玻璃窗,兩只耳朵不斷地來回錯動,他已經感覺到風暴正在遠去。

有活幹,三個人就暫時忘記了害怕,先生的出現多少給了三個人一點安慰,大帝號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也不再那麽恐怖了。

劉仁願回過頭對雲燁說:“大帥,我們已經離開了風暴中心,現在航向稍微有點差錯,天上有雲彩,牽星術用不成了,指北針只能指出方向沒錯,末將建議現在不做修正,走出風暴再說,我們必須遠離海岸,要是不小心撞到了礁石上,大帝號就完蛋了。”

雲燁點點頭,示意劉仁願繼續掌舵,自己恨恨的一拳砸在台子上,難道說嶺南水師這一次真的在劫難逃了?

三個學生都不敢看先生那雙發紅的眼睛,低下頭匆忙的幹自己的事情,身在當世第一大艦上都沒有絲毫的安全感,這大海也恐怖的過分了吧?

李義府第一次看到閃電擊打在海面的情形,銀蛇一樣的閃電和海面接觸之後有大團的火光迸發出來,他不敢想象閃電擊打到大帝號上的情形。

“害怕什麽,大帝號上有避雷針,那些鐵線一直深入到了大海,如果遇到雷擊,你們只要留在艙室裏就好,雷電會被鐵線導入大海,傷不著你。”

見李義府有些害怕,雲燁特意做了一點解釋,讓他們三個安心,說起來一個個鬼心思不少,其實都是半大的孩子,能堅持做好自己的記錄已經很難得了。

隨著距離風暴越遠,大帝號終於平靜了下來,不在那樣顛簸,當天亮的時候,無數的水手就湧出艙門,開始搶修被風暴損壞的設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