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洞庭湖風雨 第二十九節 國家的財富

祿東贊揮揮手。立刻就有人從圍觀的人群裏走出來,把手裏的文書遞給了馬周,馬周接過來,看一眼文書,又看了一眼祿東贊躬身說:“請大相驛館一行,本官簡慢了,還請大相莫怪。”

祿東贊似笑非笑的坐上四個吐蕃壯漢擡著的步攆,回了自己的帳篷,對馬周請他去驛館的邀請視若罔聞。

馬周也不強求,陰山下本來也沒有什麽驛館可供使節休憩的,剛才不過是客氣一下罷了,把文書揣進懷裏,這就要去找代州都督張寶相,這種事情本就不該自己這樣的微末小吏能夠插手,剛才不過是在勉力維護大唐聲威不墜而已。

張寶相今日的心情極為愉快,突厥舊部的溫順讓他從心底裏高興,雲暮也很高興,剛才接受了滿棚子人的誇贊,小小年紀就是知道成人之美,心地純良,長大之後一定會是一個好女子,讓她有點害羞,把頭埋進母親的懷裏撒嬌,看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馬周把祿東贊的文書放在張寶相的案子上說:“張督,吐蕃人到底還是來了,不過沒走劍南,松州,直接從陰山上下來了。”

張寶相看都沒看文書一眼,就吩咐長史把文書轉給定襄軍,這不是他分內的事,如果不是馬周提起,他根本就不想知道。當年多了一次嘴,幾乎讓他萬劫不復,所以他現在只把目光盯在代州的一畝三分地上,其余的事問都不想問。

馬周也知道他當年誤報軍情的事,所以也就不再提起吐蕃大相,核實身份,迎接使節是侯公的差事,不宜把張寶相牽扯進來。

那日暮坐在椅子上不斷地給張寶相介紹那些草原上來的部族首領,每介紹一位,雲九把他們的禮單一一拿給張寶相看,長史核實過禮單之後,賬房就會補給那位首領一張完貢文書,去年一百六十四家部族,到了今年,只剩下一百五十五家,九家部族就此煙消雲散,沒有完貢文書,部族在草原上是沒有辦法立足的,大軍會圍剿這些叛逆,其他的大族也會去攻擊他們,就像兀鷹盯上了腐肉,很多時候,一夜之間,一個部族就會被瓜分的幹幹凈凈。

等到處理完這些事情,雲九拍拍手,立刻就有雲家的仆役捧上十張紫羔皮,還有代表牛羊數目的竹籌,見張寶相很疑惑,就說:“都督莫要驚訝,這是雲家代替玉都族繳納的,這一族如今已經全族賣身為奴,玉都族從明年就不復存在了。”

從不開口像尊泥人的五蠡司馬忽然開口問到:“玉都族只余婦人老弱六百一十七人,這些人無法為貴府提供任何幫助,雲府為何要收留?而不是任由他們被草原吞沒?”

那日暮看看這個奇怪的人,救人都救錯了?想要開口斥責這個無理的家夥,但是想起宦娘教給自己的話,多看,多聽,少說話的告誡,就生生的忍了下來,打算先看看再說。

雲九躬身回答道:“司馬有所不知,雲家牧場起家之時,全靠我家夫人收留那些沒人要的少年人,如今,少年人已經長大,到了需要婚配的時候,玉都族全族青壯戰死,對別人來說那是一個巨大的負擔,但是對雲家牧場來說,卻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將那些婦人許配給家裏的牧奴,這樣有男有女,男女數量平衡的牧場才會興旺發達。”

五蠡司馬在軍中威權甚重,一般不開口,一旦開口,就是張寶相這樣的主將,都不得無視,必須解釋的清楚明白,要不然立刻就會大禍臨頭。

聽了雲九的解釋,五蠡司馬想了一下說:“人可以帶走,牧場不行,玉都族的牧場需要歸公,雲家不能染指。”說完又成了泥雕的菩薩。

那日暮大怒,她收留玉都族一大半的原因就是為了小河上遊那些肥美的草場,如今一句話就把草場弄沒了,這口氣讓她如何咽的下去。她不清楚五蠡司馬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張口就說:“這不行,雲家收留了人,就要連牧場一起收過來,沒有牧場,拿什麽養活那些人?”

“那是你雲家的事,與本官無關,本官說了,人可以帶走,牧場不行,必須重新劃分。”五蠡司馬饒有趣味的看了那日暮一眼,自己的話被人質疑,這還是第一次。

不等那日暮再開口,張寶相笑著說:“司馬說的極是,朝廷之所以把草原劃分的七零八落的,就是不願意看見一家獨大,暮夫人,此事就是如此,事關國策,司馬準許雲家收攏玉都族的牧民,已經是網開一面了,此事休要再提。”

雲九也笑著說:“是極,是極,今日有草原歌舞,浪人曲調,雲家的大廚也備了一些飯食,我等一起去觀賞歌舞,順便品嘗一下雲家的飯食,要知道啊,諸位,雲家飯食在大唐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可不嘗。”

張寶相大笑起來,對五蠡司馬和長史說:“歌舞看不看得無所謂,不過是草原牧人圍著圈圈跳舞,雖說剛健剽悍,可是看多了卻無趣的緊,倒是這雲家的飯食,不可不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