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神佛滿長安 第五十七節 君子和小人

整個書院都在通宵達旦的批卷子,都擠在書院的圖書館裏,大門緊緊的關閉,直到卷子拆封唱名之前,這裏的所有人都不許出去,卷子是隨機抽取的,誰也不知道,卷子的主人是誰,原本雲燁打算把卷子再謄抄一遍的,許敬宗也同意,結果被李綱先生訓斥了一頓,防人如同防賊,君子之恥也。

書院裏看樣子就只有兩個無恥小人,所以這兩個無恥小人都被擯除在批閱卷子的圈子之外,無奈,兩人只能守在圖書館的外面,擺了一張小桌子,讓廚房送來幾個小菜,飲點酒抵禦一下初春的寒氣。

“老許,這些年多虧你啊,我經常不在,如果不是你守著書院,書院沒有今日的盛況,你功不可沒啊,來,我們共飲一杯。”

兩人一口喝完杯中酒,亮一亮杯子底,呵呵一笑,拿筷子吃菜。吃了兩口許敬宗苦笑著說:“雲侯,你說說,我們兩人也算是為了書院鞠躬盡瘁了吧,為何今日會落個小人的稱謂,其他人都在忙碌,只有你我坐在這裏飲酒?”

“那是因為我們兩個真的是小人。老許你別不服,我整天忙於算計,到處攬財,你整日東摳摳,西摸摸,的精打細算,我和人家在外面爭勇鬥狠,你在家裏幾乎是唾面自幹,你說說,我們兩個那裏有點君子氣度?”

“話雖這麽說,可是我總覺得心頭不甘,誰不想要一個好名聲,整日裏背一個壞名聲誰願意。”許敬宗苦惱的把手頭的酒飲而盡。

雲燁剝開一個鹹鴨蛋,放在許敬宗的碗裏笑著說:“禮部侍郎可是一個清貴的官員,老許緣何不去?還拒絕了三回,這是鐵了心不去啊。”

許敬宗又喝了一杯酒,敲著桌子說:“清貴?雲侯,你在那個圈子裏廝殺了如此久,還不清楚?那裏有真正的清貴官?你一個閑散侯爺都在這個漩渦裏混的險象叢生的,我一個沒後台,沒勢力的閑官一旦絞進去了,不粉身碎骨才怪,你看看,這些年,朝堂上的官員流水一樣的換,誰當官不是當得膽戰心驚的,我老許有一個沒麻煩的好地方,為什麽要去泥潭裏混?這些年在書院,看著它逐漸變成一所宏偉的城池,我有什麽不滿足的,待一輩子也不錯,老死了,在書院裏混一座雕像,就算是把這一輩子交代過去了。”

雲燁撓撓頭說:“現在的朝堂真不是人混的,除了那幾個大佬巋然不動,剩下的走馬燈一樣的輪換,今天去戶部,明天就成了工部的官,再過些日子就成了外放的刺史,想要安靜下來,沒個五六年的功夫可不成。”

“算了,雲侯,我看開了,如今大小子去了雲州,聽說過的不錯,有書院的人脈襯托著總能熬出來,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是七品官,我在他這個歲數可沒這本事。”

“你大兒子雖然不錯,但是要和你老許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當年秦王府的十八學士,那裏有酒囊飯袋?我就是看重你的本事,才費盡心機的把你弄到書院,說實話,當年聽說你到書院來,我可是如臨大敵啊。”

“還給學生放了假,讓我對著空蕩蕩的書院傻愣愣的站了許久。”許敬宗嘟囔著說了一句,又覺得這事有趣之極,拿筷子指著雲燁笑的前仰後合。

君子有君子的樂趣,小人自然也有小人的樂趣,兩人互相揭短,杯來菜往的聊得開心,不多時,一壇子酒,下了肚,剛打開第二壇子,許敬宗卻捂住壇子說:“今日興致濃,已經喝了一壇子,如今書院有事,不能多飲,人要知道惜福,這也是我這兩年才悟出來的道理,興致最高就是最快樂的時候,把酒興耗盡,反而不美啊。”

雲燁拱拱手表示受教,吩咐仆役撤掉殘席,一東一西的各自去書院寢室查房,今日別的先生可抽不出空來,只好由兩個小人親自幹這事。

月色清冷,雲燁把披風往身上裹一裹,踩著月色沿著小徑查看,看到房間裏有燭光,就訓斥兩句,直到滅燭這才繼續前行,不多時就來到女子書院的地方,來英正守在門房,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瞌睡,坐在對面的稱心正在興致勃勃的繡花,不時地把繡花針在頭上蹭一下頭油,樣子說不出的詭異。

敲敲桌子,來英這才驚醒,看到雲燁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怎麽樣,這些孩子今天是頭一天入住,有沒有不習慣的?”

“侯爺,還不錯,小娘子們玩鬧了很久才睡著,高興著呢,就是總偷偷地跑出來看稱心。”說完捂著嘴笑了起來,就像一只剛下過蛋的母雞。

稱心沒有半點的不好意思,只要能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他就非常的開心,在雲家這幾年,幾乎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沒人欺負,也沒人歧視,就算是幾個小娘子喜歡捉弄自己,那也是出於童心,當不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