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神佛滿長安 第三十二節 賤人理論

一個土人猛地出現在雲燁面前,張著大嘴,白白的牙齒似乎要擇人而噬,兩只手直直的伸著,雲燁好像聽見自己腦袋裏面有一根筋繃斷了,如果不是強烈的好奇心促使他保持清醒,恐怕這時候早就口吐白沫的昏過去了。

“侯爺,夫人讓在下給您送東西,地太硬,挖了好久,這才挖通,手藝生疏了。”

聽了這話,雲燁的七魂六魄才各安其位,狗日的黃鼠,嚇死老子了,雲燁已經感覺到自己又要尿褲子了,趕緊來到後面,重新尿了一遍,這才放心。

“侯爺,您剛才不是已經尿過了麽?怎麽又尿?”雲燁黑著臉看著黃鼠,這種沒心眼的王八蛋不揍一頓實在是對不起自己。

“蹲下。”

“為何?”黃鼠摸不著頭腦,還是很聽話的蹲下,雲燁撲上去拳打腳踹之後,渾身暖洋洋的有說不出來的舒坦。

“夫人都送來了些什麽?”雲燁接過包袱,攤在桌子上打開,很欣慰,這才是夫妻,一個知道自己丈夫在什麽時候最需要什麽東西的女人,遇到了就娶了吧,絕對不會錯,雲燁現在就充滿了這種幸福感,多好的老婆啊,蘑菇粉,長刺的臂甲,軟甲,手弩,可以塞在頭發裏的鋸子,一雙能夠彈出利刃的暖靴,哦,不錯,不錯,春風散也有,老孫制造的麻藥也不缺,有了這些東西,雲燁認為遇到鬼都沒關系。

“你回去吧,你待久了不好,地道在哪告訴我就好。”

黃鼠側著頭從耳朵裏掉出很多的泥土,指指墻角,想說話,被雲燁粗暴的推搡過去,等他進了坑,雲燁挪過來一口接雨甕蓋在洞口上,回到了屋子裏,躲在蚊帳裏全身披掛之後,搓搓手,繼續看自己的《禮記》。

“天地之道,寒暑不時則疾,風雨不節則饑。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時則傷世。事者,民之風雨也,事不節則無功。然則先王之為樂也,以法治也,善則行象德也。”

這套理論真是妙不可言。它事先把人分成不同的等級,加以定位:有人是“農夫”,有人是“莊稼”;有人是栽培者,有人是被栽培的禾苗。得到了“農夫”的關照,是福氣,還得對“農夫”感恩戴德,感謝陽光雨露的普照沐浴。雲燁在這段話的後面拿起筆墨飽蘸了濃墨,在後面批注,此乃賤人理論是也。

自己辛辛苦苦的支撐書院,就是想讓天下的賤人少一點,自立的人多一些,命運終歸掌握在自己的手裏比較好,在大唐自己就是一個異類,不管自己如何的向唐人靠攏,終歸處處顯露出不同,等自己把書院的學生全都教成自己的德行,怪人,怪事多了起來,自己就不顯得怪異了,到了最後,不這樣怪異說不定才是怪異的。

書不需多看,只要理解就能自然記住,比如剛才的那段文字,將來用它來諷刺別人,顯得多麽的有學問啊,你是莊稼,你們全家都是莊稼,說不定挨罵的人還會樂呵呵的。

窗外的寒風凜冽,雪沫子從窗欞的縫隙裏鉆了進來,落在書案上,回頭看看火盆,雲燁嘆了口氣,拿著火鉗子把炭火撥旺,把剩下的魚湯倒進紅燒魚裏,擱在架子上咕嘟,千燉豆腐萬燉魚,等到燉的肉酥骨爛之時,正是下嘴的好時候,把剩下的一點雕胡飯倒在魚湯裏,看著熱氣蒸騰,魚香四溢,雲燁幾乎有高歌一曲的欲望。

寒夜孤燈鬼宅,多麽和諧的環境啊,烏鴉已經不叫喚了,不知道去了哪裏躲風雪,就算是鬼,也不會挑這樣的日子出行吧。

想到唱歌,就會想起那日暮,那些簡單的字句,會被那日暮演繹出別樣的風情,這個瓜女子,越來越有味道了,就是不知道她和閨女在草原上好不好,現在的草原一定被大雪覆蓋了吧,瓜女子不會再抱著羊羔取暖了吧,說不定啊,她骨子裏就是一個草原人,如果現在去看她,見到她抱著閨女和羊羔睡在一起,自己絕對不會驚訝地。

年紀越長,老婆越多,感情卻越發的細膩了,塵封的往事不敢想,一想,魚湯就熬幹了,吃著有點焦糊的雕胡飯,雲燁知道,這是老天在罰他。

吃過了宵夜,雲燁在鬥室裏踱步,在確認了地面都是實心的以後,他把目光轉向了墻壁,李二給自己選擇一間這樣的屋子一定會有用意的,白天自己觀察了整個廢宅,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這裏的房子都是被人為地拆毀的,很多倒在地上的梁柱都很新,掛的漆也沒有爆裂,敢拆除皇家園林的人,除了李二之外,雲燁想不出還有誰有這個膽量。

刀柄逐寸逐寸的敲擊了墻壁,沒有發現暗門一類的東西,雲燁忽然想起,公輸木失蹤過一段時間,誰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他兒子公輸甲還跑到書院要人,老家夥失蹤半個月之後自己回來了,但是不管誰問他去了哪裏,老家夥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死德性,莫非老家夥也是被弄到鬼宅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