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死水微瀾 第三十六節 曲卓的故事

雲燁坐了起來,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對辛月說:“你的肚子越發的大了,再有兩個月就要生產,這些天不要出門,誰家的邀請也不去,咱家準備向李靖看齊,閉門謝客,誰也不見。”

當第一場白雪飄落的時候,雲家還是大開中門,迎接天使的到來,是老朋友唐儉。

雲燁身著青衣,站在中庭等候唐儉宣旨,老家夥這兩年有越活越年輕的趨勢,熊皮大氅油光水滑,雪花落在上面就滑了下去,不會有一點的積存,不像雲燁只站了一會,就滿頭的白雪,貌似比唐儉還要蒼老。

“唐公不辭勞苦萬裏之行,草原之上縱橫捭闔,彈指間就讓薛延陀使節灰飛煙滅,真是好手段,謹為大唐賀,為唐公賀!”

唐儉好像沒聽到雲燁發話,脫下自己的大氅拋給身後的少年,少年張著滿嘴的白牙對著雲燁笑,仔細看了好久,才發現居然是書院的小廝曲卓,三個月前書院是有一批學子進入大唐的中央部門供人驅使,這裏面不會有曲卓,他不是學子,還沒這個資格。

“怎麽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在草原上建功,心裏不舒服?要你萬裏奔波,和殺你差不多,所以建功立業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我們來是陛下特意吩咐的,準備讓你知道事情的原委,免得以後你只管放火,不理後事。”

曲卓是我的弟子?還去了草原立了大功?雲燁睜大了眼睛再看看長身玉立的曲卓,果然,這家夥抱著熊皮大氅立在廊下低眉淺笑,一副我很得意,我很自豪,但是我要謙卑的惡心摸樣。

現在不是揭穿他的時候,他是以書院的名頭去的,無論如何都已成為現實,此時拆穿,有害無益。

“唐公,一會把我這混賬弟子留下,我要好好的問問他在草原的一些課業。”

看了一眼曲卓,不理會他諂媚的笑臉,徑自與唐儉一起進入內宅。

“我是凍了一路啊,蠻胡之地八月飛雪,整整三個月只能吃肉,見不到一點綠菜,先給老夫來些疏食,你家的好酒也來上一壺,我們邊吃邊聊,教訓弟子,有的是時間,待老夫酒足飯飽之時,你再教訓不遲。”

每當天使駕臨的時候,總免不了要在雲家吃一頓飯,這幾乎快成規矩了,看唐儉風塵仆仆的樣子就知道這才回京,家都沒有回,就被李二打發到雲家了。

酒菜須臾之間就已擺好,最當中一猛盤餃子,讓唐儉摸不著頭腦。

“雲侯,這不年不節的為何會有餛飩?難道說這其中有老夫不知道的典故?”

“自然有,回家的餃子,滾蛋的面,這是俗語,雲家是鄉下人,唐公自萬裏而還,自然要用餃子招待,什麽餛飩啊,那都是城裏人的叫法,我家就叫餃子。”

“哈哈哈,原來是老夫孤陋寡聞,雲侯盛意,老夫就不推辭了。”

風卷殘雲,又見風卷殘雲,老家夥看來是真的餓了,直徑尺半的一盤餃子,轉眼間就下去了一半,韭菜雞蛋餡的餃子看樣子很合他的胃口,剩了一小半的時候,唐儉停下筷子,把盤子遞給了跪坐在旁邊曲卓。

“長者賜,不敢辭,晚輩失禮了。”曲卓很幹脆,接過盤子就往嘴裏扒拉餃子,速度猶勝唐儉三分。

唐儉明顯的很喜歡曲卓,對曲卓明顯的有一種長輩對子侄的愛護,就連一盤餃子,也要分一些給他。

酒過三巡,唐儉舒服的擁坐在火炕上,腿上搭著一條薄毯子,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有些出神,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有些傷春悲秋的不奇怪。

“雲侯,這次萬裏之行,恐怕是老夫最後一次作為大唐使節出行,我已感覺到了老邁,不堪驅使也就是一半年之間的事,老夫有個不情之請,還清雲侯答應。”

不用想,只要看看他特意把曲卓帶來,又說自己已經老了,就明白他想說什麽。

“不行,曲卓是一個養豬的好人才,如今書院裏每年要增添上百頭的豬,少一個合適的豬倌,曲卓就很合適,明天他就要去豬圈上任,責任重大,不可輕離。”

唐儉臉都綠了,一拍桌子指著雲燁破口大罵:“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一個機變無雙,玲瓏巧對之人,你居然驅之以賤役,就不怕引來天罰麽?”

“賤役?我書院何曾有過賤役,你以為我沒喂過豬?還是李綱先生沒喂過豬,素來有潔癖的蜀王經過豬圈的時候都知道往裏面扔把草,許敬宗難得的清貴士大夫,如今都快要摟著豬睡了,你居然說是賤役,真是夏蟲不可語冰。”

“唐師切莫惱怒,小子在書院由挑水的變成豬倌,的確是擡舉,不是羞辱,您不知道,書院有一個正在試驗中的養殖體系,源頭就是豬,豬糞可以喂魚,魚塘可以養鴨子,塘泥是最好的肥料,有了肥料莊稼可以多三成的收成,魏王千歲還把豬糞儲存於地窖,連接上管子,就能生出火來,用來做飯,照明,取暖都是好選擇,這是一個研究課題,一旦成功,就能造福天下農戶,雖然臟了一時,卻是一件流芳百世的大功業,如果先生命我前去做豬倌,小子一定欣然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