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死水微瀾 第一節 開幕

雲家莊子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從一個紅紅火火的半工業化的村莊又回到了雞犬相聞,牧歌對唱的農家田莊,在細雨裏還有勤快的農戶在趕種糜子,強壯的耕牛在前面被小童牽著慢悠悠的走,後面掌犁的漢子不時地吆喝幾聲,雲家莊子的牛都是從草原上來的,還不會自己耕田,需要有人操持才行,後面拿著耙子的農婦不時地把地裏的草根耙出來堆在地頭上。

土地泛著黑色,攥一把似乎都會出油,一看就是上等的好地,農家的臉上都帶著喜色,雲家和別家不一樣,收租子只收頭一茬麥子,這一茬糜子的收成就全歸了莊戶,雖然是佃農,一年落下的糧食說不定比那些自家有田的人家還要多,耕牛是主家的,隨用隨牽,只要把用牛的費用折合成糜子就好,這些糜子也不是主家要,是要蒸煮了冬天喂牛的。沒有莊戶認為不應該,主家不種地,養了百十頭牛還不是為了方便莊戶。

田福抹了一下汗水,掌犁本來就是一個力氣活,就算是身體強壯,也撐不了多久,憐惜的看了看前面牽著牛走了一上午的兒子,笑笑,農戶的兒子,不吃苦可不行,就算是現在跟著先生求學,這些莊稼地裏的農活也必須會幹,在田福看來,這些才是立身的根本。累一些不打緊,小孩子的力氣就是練出來的,和春草一樣,割了還會有。

婆娘把水罐子捧了過來,裏面裝著漿水,酸酸的正好解渴,瞅見婆娘把一個煮好的雞蛋悄悄塞給兒子,田福裝著沒看見,長身體的年紀,吃幾口好的也是該的。

兒子不喜歡吃蛋黃,喂給了母親,看到這田福就從心裏往外冒喜氣,一個農家的兒子,哪來那些少爺脾氣,不喜歡吃蛋黃?吃雞蛋也是這兩年才有的事情,只是心疼母親罷了。

要不是侯爺下令把作坊都拆了,家裏的日子還會更好一些才是,光是農閑時節在窯上掙得工錢,就足夠全家老小過上好日子,都是那些朝堂裏的雜碎,就見不得雲家莊子有好日子過,逼得侯爺不得不把窯全都拆了,現在好了,全莊子都種地,看你還能咬了屌去?

官道邊的柳樹下就站著一位官人,遠遠地看莊戶們種地,田福吐了口唾沫,喊兒子繼續牽牛準備耕田,你喜歡看莊戶們下苦,老子就下苦給你看。

站在柳樹下的是魏征,他穿著官服,這兩天一直在雲家莊子轉悠,他就是想看看雲家莊子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從富庶的天堂被打回原地,會不會有什麽變化,他到底失望了。雲家莊子依然按照他原來的步調順利的運轉著,那條街市依然熱鬧,騾馬的買賣依然興旺,只是多了糧食的交易,雲家莊子難道說糧食已經多得吃不完了嗎?

三成,三成的糧食增長幅度這簡直是一個謠傳,在縣令的陪同下,打開了幾戶的糧倉,竹子編制的糧垛裏,金黃的麥米滿滿當當,特意找來了檢驗糧食的戳子,刺進糧垛裏,農戶家老人非常不滿意官府把自家的糧垛戳的到處都是洞,就打發孫子,把糧垛子用斧頭劈開,散開的糧食幾乎淹沒了魏征的腳面。

還從來沒有農戶對自己如此無禮,以前到哪裏,農戶聽到自己的名頭,都是恭恭敬敬請他這位農戶的代言人到家裏坐,如今想進農戶家需要縣令的強力命令了。

拜訪了雲燁兩次,他都不在,魏征知道雲燁一定就在後面的花園裏,只是人家不見,自己也徒呼奈何,好一個進如山崩海嘯,退如江海潰堤,雲燁的反擊把事情做到了極處,也把文官們推到了危險的境地,現在長安市上極為蕭條,商人們仿佛都聞到了危險的氣息,都在極力的藏匿自己的財產,害怕朝堂上再生什麽大變故,一個月沒有一家新的商鋪開業,反而歇業的不計其數,這股風潮還有蔓延的趨勢。

戶部尚書長孫無忌在咬著牙堅持,去年占到所有稅收三成的商稅,今年能有兩成就很不錯了,長安從來都是商稅的主力,一座城占到了所有商稅的三成,甚至還多。以前毫不起眼的商稅,現在是已經是一股不可小覷的財政收入。

雲燁帶著妹妹們正在雲家的一塊地裏除草,麥子收割了,套種的玉米,現在正是瘋長的時候,不多,也就小半畝地左右,今年開春,雲家就把幾乎所有的玉米播在了麥田裏,玉米的根系深,麥子的根系淺,兩者互不影響,另外一塊和黃豆套種的麥田也只剩下黃豆,毛茸茸的葉子幾乎鋪滿了田地,這樣做對土地很有好處,黃豆根系會留下大量的氮肥,現在雲家莊子只要不種糜子的莊戶,都是這樣套種。

雲燁小心的避開玉米的裸根鋤去了行壟裏的野草,小丫跟在哥哥後面,把野草裝進籃子,很乖巧,蒔蒔在另一邊的行壟裏,鋤頭用的遠比雲燁熟練,武家的二娘子就跟在她後面拾草,不知什麽原因,兩個人打過架後,反而成為了好朋友,現在小武教蒔蒔寫字,教的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