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雨長安 第八節 人馬兩相知

玉山下的雲莊每隔十天就會非常的熱鬧,方圓幾十裏的人都會來這裏趕集,雲家也會在每旬的第一天,準許外鄉人進入雲家莊子交易。莊子中間的那條土路早就被水泥路面代替,為了方便鄉民擺攤,雲家特意把這條路修得非常寬闊。

初春的第一場小雨如絲,如霧,下的不急不慢,所謂吹面不寒楊柳風,沾衣欲濕杏花雨就是如此。天上的小雨澆不滅鄉民的交易熱情。除了雲府門口沒有擺攤的,剩下的街道就被擺攤的鄉民占得滿滿的,賣肉的,賣布的,賣蘿蔔的,賣胡餅的,買小銀飾的,有用驢子馱著一口袋糧食來糶賣的,也有牽著羊,帶著雞,拎著雞蛋的雲家莊戶。

賣蓮菜的早就不新鮮了,現在新鮮的是幾個長安城裏的大鋪子擺下的攤子,廉價的首飾賣的最好,看著樸實的農戶從懷裏掏出還帶著體溫的銅錢送到掌櫃的手裏,胖胖的掌櫃就笑眯眯的說聲謝,順了從攤子上拿起一個廉價的小掛件,和農戶選購的首飾一起用小塊的綢布包好,雙手遞給農戶。

瞧著密密麻麻的人群,感受著手上銅錢的體溫,胖掌櫃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在雲莊開一間鋪子,這裏的農戶都買得起首飾,相必其他的東西在這裏也會有人來買吧?再說了山上還住著幾十家豪門呢,看看旁邊同樣忙碌的對手,暗暗下定了決心。他瞅著無數挑著擔子賣胭脂水粉,針頭線腦的貨郎,見他們被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圍得嚴嚴實實的,心裏就高興,下次再開集市,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就應該成為自家的客人了嗎。

粗壯的屠夫揮舞著手裏的砍刀,重重的一刀就把兩根豬大骨從中間劈開,用荷葉一包就順手拋進農婦的竹籃,張開滿是血漬油膩的大手向農婦叫喚:“三文錢,這大骨頭給小子熬湯最好,那看俺這身板就是大骨頭湯催出來的,這可是孫老神仙的不傳秘技。”

“你就吹吧,雲莊的集市才開了四個月,孫老神仙和雲家侯爺都在邊關,孫老神仙哪來的功夫教你。”說完,從荷包裏掏出三文錢丟在屠夫的大手上,撇著嘴笑罵他胡咧咧。惹得其他等著買肉的人一陣笑話。

屠夫一句臟話就罵了出去,結果惹來無數回罵,閃避了兩顆爛蘿蔔的襲擊,笑著低下頭繼續賣自己案子上的豬肉。

挑著稠酒的小販左等不見旺財,右等不見旺財,急得團團轉,他特意留下了一盆稠酒,就是準備買給旺財的,誰知道往日只要自己把稠酒熱上,聞著味就會跑出來的旺財,今天居然不見蹤影。

用抹布擦擦手,小心的來到大門前給雲府的護衛拱拱手打聽旺財的下落。

“你把酒賣給別人吧,旺財病了,趴在馬廄裏不出來,也不知怎麽了。”護衛憂心忡忡的對酒販說。

聽到護衛這麽說,賣稠酒的很擔心,想著旺財平日裏的豪爽,急忙把熱好的稠酒端過來,對護衛說:“這位兄弟,旺財病了,俺也沒有什麽好主意,這一盆子稠酒已經熱好了,麻煩兄弟給旺財送過去,能喝了就喝兩口,不能喝了倒掉就是,權當是俺對老主顧的一片心意。”

護衛聽賣酒的如此說也不推辭,端起盆子就進了府。馬棚裏圍著許多人,雲家老奶奶也在馬棚,坐在椅子上愁悶苦臉的看著躺在一層厚厚幹草上的旺財,大丫,小丫,小東她們眼睛裏含著淚,看著旺財不作聲,一娘用手輕輕的給旺財抓癢癢,原來只要有人給它抓癢,它就半眯著眼睛非常的享受,如今卻沒有一點反應,看到它這個樣子,一娘的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旺財沒毛病,除了吃的太肥,就沒有什麽大毛病,方圓幾十離地的獸醫被請了個遍,自打雲燁走了以後,旺財就不太歡實,除了喜歡在院子裏走兩步,就剩下喝幾口稠酒這唯一的享受了。

見到旺財不好好吃食,雲家上下急得不行,在她們看來,旺財就不是一匹馬,是這家裏的一口子,沒見旺財每個月拿著男丁的份例,活的和大爺一樣。

雲燁對旺財的感情整個雲家那是有目共睹,其實旺財已經可以騎了,不走長途就沒關系,可是雲燁一次都沒騎過,哪怕陪著旺財走路,也不騎,全家只有幾個小丫頭被雲燁抱上去過,剩下的所有人,就沒誰有膽子騎旺財,如果騎了,估計會被侯爺打斷腿。

侯爺屋子裏上百貫的玉雕,被旺財一尾巴掃到地上,摔成幾瓣,侯爺不過罰旺財幾天不準喝稠酒,有眼尖的還發現侯爺在晚上偷偷的給旺財送酒喝。

幹草料旺財不喜歡,小丫她們就給旺財喂豆餅,甚至還有點心,家裏做飯時,一娘總是不經意的把鮮綠鮮綠的菠菜,油菜多扒下來幾片,說是有泥巴不幹凈,剝下來喂旺財,看得廚娘肝都疼,大冬天的誰家會把一整顆綠菜扒得只剩下菜心?王公大臣家裏也不一定有天天吃綠菜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