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南山居 第二十五節 李泰的報告會

當更夫敲過四更的梆子,雲燁被李泰從睡夢裏推醒,極不情願的披上衣服,輕手輕腳的來到書院圍墻外。

李綱等老夫子也坐在寬大的椅子上目光炯炯的盯著圍墻外面一個用石灰撒出來的白圈,往常古板嚴肅的面龐上全是孩子般的好奇。

趙延陵正在低聲和李恪交流,也不知在說什麽,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全書院的學子都在這裏,每個人都十分精神,瞪大了眼睛瞅著地面,似乎將有金元寶從地下蹦出來。

一道橫幅掛在墻上,上書:玉山書院李泰算學交流會。

看看旁邊一臉淡然的李泰問:“這麽囂張的主意是誰出的?居然盜用我的創意,是何道理?”

“無它,諸位學友擡愛而已,李泰愧受了。”說完還做個四方揖,引來一片低呼。

李綱很不滿意地揮手,示意閉嘴。

一彎殘月灑下銀色的光線,影影綽綽可見黑黝黝的山峰,山間不時傳來夜貓子的叫聲,偶爾還夾雜著一兩聲淒厲的狼嚎。書院的人都躲在墻下的陰影處,只有十幾個護衛在劉獻的帶領下弓上弦,刀出鞘,小心戒備,給詭異陰森的環境跟添幾分緊張氣氛。

推一推李泰:“有幾分把握?”

“哼,一個盜墓賊而已,我有九分把握他會在這個時辰逃跑,我問過劉獻了,但凡是有一點常識的賊人,總是認為四更天是最好的逃跑時間,昨日天快亮時他挖到了離地面一尺的地方就不再挖了,回到了牢裏養精蓄銳,還偷偷藏了一點食物,以為看守沒有發現,真是自欺欺人,想從本王的手裏逃脫,做夢!”語氣裏具有強大的信心,還用一個握拳的動作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中,很有氣概。

雲燁發現不知不覺間,李泰有了一種新的變化,就是強烈的自信。

這種發現讓他有些頹唐,但願不是給李承乾當皇帝制造了一個最強大的障礙。

還準備問幾句,卻被劉獻制止了,他用手指一指白灰圈。

只見圈子裏的泥土鼓起了一個包,一只黑越越的手穿透了泥土伸出地面,在空中張合不已,宛如地底的冤魂的索命之手,如此突兀的變化,引得眾人長吸一口氣,如果不是旁邊有眾多的同伴,估計轉身逃跑的不會在少數。

劉獻嘿嘿一笑,制止了大家的騷動,舉了舉手中的硬弓,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這家夥的箭法說是百步穿楊都小看他了,沒事幹就在晚上用箭射香頭,據他自己說最好成績是一箭滅三香。有他在,就是真有鬼,他也會再次把鬼大卸八塊。

手又縮回去了,不時有土塊從洞裏被拋出來,洞口從碗口大逐漸變得有臉盆粗,猛然間一個裹著布的腦袋從洞裏鉆出來,一陣長長的喘息聲傳來,如同快要溺死的人把頭伸出了水面。

沒等氣喘勻,低沉的笑聲就從滿是泥土的嘴裏傳出,伴隨著粗重的呼吸斷斷續續。

惡鬼從地獄裏逃出的狂喜就是黃鼠目前的心態,只是遇到李泰這個皇家的妖孽,任何舉動都是多余的,就連德高望重,嫉惡如仇的李綱李先生都目露同情之色。

笑完,黃鼠又發出低啞的哭聲,對他來說書院就是一個真正的人間地獄,他並不害怕砍頭,從當摸金校尉的頭一天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會被砍頭的,他也不害怕酷刑,和官府打了多年交道酷刑不是沒受過,可是書院的經歷讓他從骨子裏感到恐懼,血液從身體裏慢慢流出,身體逐漸變得冰冷,死亡從腳尖逐漸蔓延到全身,想喊發不出聲,想哭流不出淚,最可怕的是沒有人看著他死亡,當時牢房裏只有他一個人,只有血液滴在銅盆的清脆響聲。

原來孤獨的死去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必須要把賣醪糟的婦人娶回來,這樣死的時候就會有人陪在床前,不至於做孤魂野鬼在寒冷的冥界遊蕩,希望給了他力量,他加快了動作,根本就顧不上理會挖土挖的皮肉翻卷的雙手。

赤條條的黃鼠從地下鉆出來,腳腕上綁著一個布包,當他轉身要解開腳腕的布包時,呆住了,他的心在不停的往下沉,他看到了近百雙眼睛在饒有興趣的看著他的裸體。

力氣一瞬間從身體裏流走了,他癱軟在地上,不再顧忌自己全身赤裸,閉著眼睛聽天由命。

燈籠火把點著了,黑色的夜幕一瞬間就被撕開了。

沒人理會躺在地上的黃鼠,李泰走到一塊掛在外墻上的黑板旁,畫出了黃鼠的逃跑示意圖。

“我們從這張逃跑示意圖中就可以看出黃鼠對於方向的敏感,和準確度,他幾乎是沿著一條三十五度的斜線準確的到達他的目的地,這是讓人感到吃驚的。要知道他沒有學過任何算學知識,對幾何也是一無所知,他只是憑借著自己的眼睛拇指就完成了三點定位,而且準確度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