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南山居 第八節 清明

書院放假了,就連四位夫子也離開了書院,因為清明節到了,祭祀祖宗這是家族最大的一件事,雲家也不例外。

老牛離開了,說以後大概不會回來了,這讓雲燁很是難過,沒有老將軍的坐鎮,他擔心書院會失去秩序。老牛神秘的說:“不會,他離開了,自然會有人來接替,是誰,暫時不告訴他。”

書院的學生們如同脫韁的野馬,換上各自的錦衣袍服,戴上自己的配飾。帽子上插花的也不少見,孟不同幾乎把自己能掛上的都掛上了,叮叮當當的宛如雜貨鋪。嘴裏還說虧大了,買回來不能顯擺,擱箱子裏,暴殄天物。這次睡覺也不拿下來。

鮮衣怒馬,輕車肥裘,長安少年風範在這時得到了徹底的展現。

雲燁剛說了句只可惜啊少了青春少女,否則……

話未說完,一群禽獸就嗷嗷叫著殺向長安。

老奶奶準備得很充分,整頭的豬,整只的羊,兩尺長的肥大鯉魚,脖子上系著綢帶的鵝,腳被捆住在地上蹦跶的雞,如山的點心,還有數不清的紙錢成箱子的紙元寶,成捆的香燭,再把孫子帶上就齊活了。

老奶奶在府裏指東畫西頗有大將軍風範,家裏的仆役被指使的團團轉,姑姑嬸嬸也不放過,每人帶著一個丫鬟忙忙碌碌的,侯府儀仗被擦的能照出人影,碩大的旗幡上有張牙舞爪的黑虎,代表著主人家出身將門。

整個雲府比較寒酸,只有兩身官服,雲燁一套,奶奶一套,一個從三品,一個三品誥命,只有這兩大佬,沒有眾星捧月的感覺,這很是讓老奶奶傷心,她比較羨慕裴家老夫人,只是一個二品誥命,旁邊卻簇擁著一大群三品。四品的誥命,當祖宗一樣被守在中間,威風八面。

老奶奶幽怨的瞟雲燁一眼,自己給他說了好幾個好人家的閨女,就沒一個看上眼的。比如英公家的四丫頭,王家的二小姐,就連長孫家的表小姐都看不上,難不成要娶公主?

這不成,公主就不是好人家能娶的,不但要分開另過,還只能娶一個,和孫子分開我老婆子還活的個什麽勁。萬一公主不會生育,這不是把雲家往火坑裏推嗎?

前一陣子不停點的往皇宮裏送吃食,現在不送了,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被老奶奶看的心裏直發毛,知道她老人家的心思,就想早日抱上重孫子,老說身邊孤單,就不明白了,有八個吱吱喳喳的小丫頭,會孤單到哪去?

“哎呦,我的老祖宗,您就別拿這種怪眼神看你孫子好不好,我後背都起雞皮疙瘩了,想要重孫子您等著,過幾年就怕你抱不過來,媳婦,咱一群一群的往家吆,您就等著左手胖小子,右手胖丫頭,前後左右圍滿小人兒,有的您煩的時候。”

雲燁這話惹得姑姑嬸嬸笑個不停,老奶奶不好意思的在雲燁頭上抽一巴掌:“臭小子,那是媳婦,不是鵝,還一群群的往家吆,真要有一群小人兒圍著奶奶,我就是累死,也心甘。”

封地離祖祠只有三十裏地,一個時辰就到了。

遠遠就看見兩顆柏樹,那是兩棵被後世稱為老爺柏的樹,現在只有小丫頭的一抱粗,片狀的葉片層層疊疊,宛如兩把大傘撐在祠堂門前。

奶奶早在去年就給祠堂重新上了漆,朱紅色的廊柱,朱紅色的大門,再加上一個朱紅色的老漢,這老漢紅衣紅褲,頭上是一條紅色的裹巾,如果長得胖一些就和阿福沒卻別。

遠遠跑過來,趴地上給老奶奶行禮。見雲燁有些詫異,老奶奶說:

“他是以前家裏的老人,心思不夠用,雲家敗了後無處可去,奶奶就讓他住在祠堂裏,一來好照顧祠堂,再一來也給他一個安身的地方。結果,他一住就是十六年,這些年多虧了他,要不然祠堂早就廢棄了,你也沒有機會來拜祖宗。”

老奶奶有些傷感,喝止了要往雲燁身上爬的小丫,今天是大日子,她不許小丫頭放肆,怕被祖宗看見不好。小丫癟個嘴又不敢哭,雲燁剛要安慰卻被嬸嬸抱走了。

那老漢真的叫阿福,不理雲燁只是圍著奶奶阿巴阿巴的說話,奶奶也連說帶比劃的和他交談,看起來他們說的很熱烈,雲燁沒有打攪他們,進了祠堂四處觀看。

沒有後世那麽宏偉,尤其是少了兩只巨大的水泥制造的石獅子後,更顯的有些局促,四角的飛檐掛著鈴鐺,風一吹就叮咚叮咚的響起來。這種銅鈴聲最是勾引人的遐思,尤其是雲燁在這裏似乎有一種時空不停的變化的感覺,一會後世的四爺爺坐在高大的太師椅上勾勒著族譜,嘴裏不停的咒罵著那些不肖子孫,一會又是紅衣紅褲的老阿福辛勤的到處擦拭灰塵的身影。閉上眼,只覺得天旋地轉,四周的墻壁都向自己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