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卷【立馬橫槍篇】第5章.風雲突變 第33節(第2/7頁)

楊彪第一個跳了出來。楊氏門閥由號稱“關西夫子”的楊震開始,就是名聞天下的經學大家,他們家族尊崇的就是今經文一派。

“先生此言差矣。本朝確立經學的目的,本不專為學術,而是樹立大漢國的政教大綱,因此,五經等典籍的文本是否與聖人的原著接近甚至一字不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對經典的解釋和靈活運用。大漢國所立的官學,皆有一套能夠活學活用的治國之術,比如用《禹貢》治理黃河,用《洪範》察知天變,用《春秋》判決案件,用《詩三百》當作諫書。這些辦法雖然死板僵硬,但在大漢國撥亂反正、創設文教的過程中,卻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反觀古文經典,則完全缺乏這種功能。先生如今坐在這裏,對今文經學大放厥詞,是不是有失偏頗?”

伏無忌乃大漢名臣伏湛之後,其博學多識,乃當代大儒,其家傳也是今文經學。

伏無忌大聲補充道:“世祖皇帝本人出身士族,他有喜好古文經的傾向,肅宗孝明皇帝同樣如此。因此,自世祖皇帝朝,就有人要求立古文經為學官。不過,他們都沒有成功。孝章皇帝朝曾以扶植微學的名義,詔選天下名士進京學習古文經,但古文經依舊未能爭得學官。到底能不能把古文經也定為大漢國的學官,先輩們先後討論了數次,其中最著名的一次就是孝章皇帝朝建初四年(公元79年)的白虎觀大會。當時今古文的重要派別都有代表參加,爭吵的結果,仍以今文為主流。看看本朝,可有一個古文經學的博士講學於太學?”

“先生再看看太學內由蔡邕書寫的石經,它不也是今文經嗎?今先生妄言今文經學已經過時,應該尊崇古文經學,是不是太過偏激?”

許劭笑道:“古文經的文字是東周時期的六國書體,認識的人很少,所以過去古文經的文本並沒有得到系統的整理和研究。再加上古文經也沒有多少老師傳授,因此它不被定為學官很正常。”

“如今,經過幾代人的努力,許多士子都開始在民間整理和傳授古文經,解釋古文經,甚至編出了識別和解釋古文經的字典,古文經學已經得到了巨大的發展。古文經學雖然未立學官,但它卻是本朝私學的主流。本朝一代,古文經學的大師輩出,如桓譚、班固、王充、賈逵、張衡、許慎、馬融、鄭玄等人。在古文經學的訓詁和注釋方面,成就最大者當數許慎、馬融、鄭玄三人。

“今天的古文經學簡單明了,思想犀利,不太注重從經典中發揮出實用的微言大義,而是更加注重學術化的考訂文獻、訓詁章句。同時,今天的古文經學派更加復古了,他們特別注重發掘五經典籍中屬於商周朝代的宗法和禮樂文化。這一點尤其具有特別的實用價值。”

“因為本朝的皇權漸趨薄弱,雖然由奸閹和外戚輪流執掌國柄,但士族官僚們靠著世代傳習經學充當本朝公卿,勢力龐大。門閥士族們依靠祖宗的庇蔭,依靠自己的巨大財富,逐漸成為左右地方的世族豪強。在這些人的心目中,大漢國的國政和地位漸漸低於儒學的理想和宗族門第,本朝征辟和察舉的選才辦法也因為受到這種觀點的影響而日趨顯露弊病。因此,本朝的黨錮事件,盡管是大是大非之爭,但未嘗不暗含了一點皇權和地方士族勢力之間的爭鬥。”

“尊崇古文經學,也就是維護皇權正統,也就是革新我大漢國政,重建一個威武而強盛的大漢。”

許劭緩緩站起來,高舉雙手,縱聲喊道:“我今天可以這麽說,今文經學很快將不容於世,古文經學已經穩居上風。”

“轟……”許劭這一聲驚世駭俗的狂呼,就象一記春雷突然炸響在太學府,頓時引爆了今文學派和古文學派的劇烈爭論,分別兩派的士子學士各不相讓,只爭得天昏地暗。

大漢立國之初,五經典籍多從秦代存活下來,從能背誦和傳授全文的學者口中搶救出來。因為秦帝國的挾書令至為嚴厲,簡冊早就化為飛灰了。由於各種原因,記錄下來的文本多有出入。因此一部經典,因文本的不同,要並立數家博士,俱為學官。到了孝宣皇帝朝,五經各有三家博士,這些博士所傳經典,皆用帝國通行的隸書寫成,故稱今文經學。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本朝就以今文經學為官方經學。到了武帝末年,魯共王擴建孔子宅,偶爾挖得《古文尚書)及《禮記》、《論語》、《孝經》等數十篇用古代文字記錄的經文。從此後,便有了今文經學與古文經學之分。古文經學家提供了闡釋學的一種經典模式,便是“我注六經”,以文字訓詁、名物考釋等為手段來闡釋文本的意義,偏重學術問題不注重政治的考據。今文經學家也提供了闡釋學的一種經典模式,便是“六經注我”,借助經文典籍來闡述時代精種或者發揮自已的新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