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論史篇】 彭林著《中國古代禮儀文明》(二)(第4/26頁)

最早為《儀禮》全書作注是的鄭玄,此前只有少數人為《儀禮》的某些篇作過注,如馬融作的《喪服注》即其例。鄭玄的情況已在介紹《周禮》時談到,此處不再重復。鄭玄的《儀禮注》和《周禮注》一樣,文字精審,要言不煩,博綜眾家,兼采今古文,受到廣泛的歡迎,成為《儀禮》研究的不祧之祖。魏晉南北朝時期,門閥士族嚴辨宗法血統,《儀禮·喪服》根據服喪者的嫡庶親疏身份,對喪服的樣式作了嚴格的規定,因而《喪服》研究成為當時的時尚,著述極多。唐代學者在總結兩漢、魏晉南北朝經學的基礎上作《九經疏》,其中的《儀禮》疏是由賈公彥做的。遺憾的是,盡管賈氏的《周禮疏》贏得了很高的學術聲譽,但《儀禮疏》得到的評價並不高,原因是魏晉時《喪服》獨盛,其它各篇研究較差,所以賈氏作《儀禮疏》時,《喪服》一篇所引章疏有袁準、孔倫等十幾家,材料比較豐富,而其余各篇所引,只有南齊的黃慶、隋的李孟哲兩家,詳略十分懸殊,而且黃、李二家的注水平也不高,連賈氏自己都不滿意。

唐以《易》、《詩》、《書》、《三禮》、《三傳》等‘九經‘,考課取士。按經文自數的多少,將‘九經‘分為三等,《禮記》、《左傳》為大經,《毛詩》、《周禮》、《公羊》為中經,《周易》、《尚書》、《儀禮》,《谷梁》為小經。由於《禮記》的字數比《左傳》少,所以,攻大經者竟相讀《禮記》;中經與小經之中,《周禮》、《儀禮》、《公羊》、《谷梁》四經或文字艱深,或經義晦澀,難收速效,故鮮有攻讀者,這是‘三禮‘之學中衰的重要原因。

宋神宗熙寧四年(1071),王安石改革科舉制度,宣布廢罷詩賦及明經諸科,《儀禮》也在廢罷之列。古代科舉分房閱卷,從此之後,再無《儀禮》之房,因此,誦習《儀禮》的學者寥若晨星,《儀禮》屢經翻刻,訛脫衍倒之處在在多有,但由於誦習者少,很少有人問津。朱熹曾慨嘆:《儀禮》人所罕讀,難得善本。元、明兩朝,學者高談心性理氣,多不願研究以名物制度為主的《儀禮》,所以《儀禮》之學益微,不絕如縷。

有清一代,是《儀禮》之學的極盛期,名家叠出,著述宏富,學術水平也遠超前賢。清代的《儀禮》研究,始於顧炎武。康熙初,顧炎武以唐開成石經校明北監本‘十三經‘,發現《儀禮》一脫誤最多,他在《九經誤字》中曾詳加臚列。稍後,張爾岐作《儀禮鄭注句讀》,附《監本正誤》、《石經正誤》二卷,詳校《儀禮》經注之誤。其後有許多學者致力於《儀禮》的校勘和研究,由於他們不懈的努力,《儀禮》的原貌基本恢復,為《儀禮》研究的深入,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清代《儀禮》研究的代表性著作,是胡培翬的《儀禮正義》。胡培翬,安徽績溪人,自祖父胡匡衷起,一門四世皆致力於《儀禮》研究,積澱深厚。胡培翬本人又以四十年之功,作《儀禮正義》四十卷,成為《儀禮》研究集大成的著作。胡氏把自己的工作概括為四點:一、‘補注‘,即補充鄭注之不足;二、‘申注‘,即申述鄭注之義蘊;三、‘附注‘,與鄭注相異而義又可通的說法,附而存之,以資研究;四、‘訂注‘,即訂正鄭注的錯誤。此書不僅對以往《儀禮》研究的成果作了全面總結,解決了許多難點,而且新見叠出,使《儀禮》研究躍上了全新的台階。

作者: 溪山琴況 2005-8-10 21:58 回復此發言

34回復 :清華大學歷史系教授彭林著《中國古代禮儀文明》連載

四、《儀禮》的價值

《儀禮》一書,記載的是先秦的禮儀制度,時過境遷,它是否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可言了呢?回答是否定的。

首先,《儀禮》作為一部上古的經典,具有很高的學術價值。此書材料,來源甚古,內容也比較可靠,而且涉及面廣,從冠婚饗射到朝聘喪葬,無所不備,猶如一幅古代社會生活的長卷,是研究古代社會生活的重要史料之一。書中記載的古代宮室、車旗、服飾、飲食、喪葬之制,以及各種禮樂器的形制、組合方式等等尤其詳盡,考古學家在研究上古遺址及出土器物時,每每要質正於《儀禮》。《儀禮》還保存了相當豐富的上古語匯,為語言、文獻學的研究提供了價值很高的資料。《儀禮》對於上古史的研究幾乎是不可或缺的,古代中國是宗法制社,大到政治制度,小到一家一族,無不浸潤於其中。《儀禮》對宗法制度的的闡述,是封建宗法制的理論形態,要深刻把握古代中國的特質,就不能不求於此。此外,《儀禮》所記各種禮典,對於研究古人的倫理思想、生活方式、社會風尚等,都有不可替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