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大坂風雲 八 鐘銘風波(第3/5頁)

“阿蜜從未對先生說過謊。只要能避免戰事,阿蜜什麽都願意去做。但,若戰事在所難免,阿蜜只好退回去默默祈禱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光悅責道,“因此,你才來到板倉大人面前。現在,局勢還未到無法控制的地步,這要看大坂的舉動。若戰事已無可避免,我亦不會帶你來。”

“可是,”阿蜜歪頭道,“開光在即,怎能阻止得了?”

“這個嘛……”光悅約略尷尬地把視線遊移到勝重身上。但勝重也是不語。他雖知必須阻止開光儀式,但究竟以何種理由阻此,還毫無頭緒。大禦所究竟有何計算,他也一無所知。他雖相信家康,可等待還是令人痛苦不堪。阻止開光的命令並非點燃烽燧的鏑箭,而是拋給秀賴母子反省的機會。

“這並非誰都要明白的事。可你竟為何如此掛念?”看到勝重保持沉默,光悅不得不開口道。

阿蜜支吾道:“這、這個……”

“我想讓你知,開光定會被阻止,然後,或許便會動刀兵。只有這些。”

“是。”

“一旦打起來,茶屋夫人需有打算。至於此外的事,誰也不必知道更多。”

阿蜜欲言又止,她看來甚是擔心。

“阿蜜,你心裏有事?”

“是……不……”

“就說說吧。我們就權當未聽,回頭把它忘掉。”

“實際上,一旦真打起來,阿蜜想救一個人。”

“是你的親生女兒?”

“不,對她,我無能為力,是另外一人。”

“另外一人?”

“對,便是少君血脈國松公子。”

“他?”

“是。因為忌憚千姬夫人,他被寄養到一個與京極氏有些關系的人家。只不知最近會不會送回大坂。若送回了,阿蜜也就無法了。如有可能,我只想悄悄幫他,給他一條活路。”言畢,阿蜜有些畏懼地瞅著勝重。阿蜜生的是一個女兒,伊勢的那個侍女生的卻是個男兒。就連秀賴也對千姬心生畏懼,故在孩子落地之時,連男女都未公開,單是謊稱死胎,直接給了京極家臣田中六左衛門。當然,孩子本人並不知自己便是太閣的孫子、秀賴兒子。只是最近有傳言說,有人一再勸誘秀賴把孩子領回城內。

勝重仍沉默,光悅只好問道:“這麽說,一旦戰爭不可避免,你想設法阻止那孩子回城?”

“是。”阿蜜十分小心地點了點頭,“若說我能幫少君做些事,恐怕也就只有這個了。”

“茶屋夫人。”此前多時沉默不語的板倉勝重此時發話道,“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則不可說。右大臣在城外藏匿著子嗣,這種事情就算是捕風捉影,最好也莫要隨便言說。”

“是。”阿蜜慌孔起來,“或許,這確是在捕風捉影。”

“是謠傳。據我所聞,那孩子生下來就死了。由於無人作清楚的稟報,右大臣恐還以為孩子仍然活著。像茶屋夫人這樣的人,怎能被這等謠傳迷惑?”

“是。阿蜜明白。”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侍衛進來稟報:“駿府安藤直次大人到。”

光悅和勝重都嚇了一跳,不禁交換了一下眼神。不用說,來者定帶來了家康禁止開光的命令。幸好阿蜜還沉浸在國松的事情中,未察諸人驚慌。

“安藤大人?說不定他亦是前來參觀大梵鐘呢。請茶屋夫人先歸宅吧。光悅先生,安藤大人乃是我至交好友,能否請你為他煮杯茶?”

“深感榮幸。”光悅道。

“夫人,我派人用轎子送你,你先回吧。”

阿蜜才忽地明白過來,“是。阿蜜告辭了。”說著,她拿回小本子,恭敬地施了一禮,去了。

“先生,終於來了。”勝重似在調整吐納,念叨了一句。

“是啊。”光悅臉色通紅,表情僵硬,“箭已離弦了。”

“不,這麽說還早了些。恐怕,這還只是個難題。盡管是道難題,也要看人如何應對。”

“話雖如此,可秀賴並未吃過苦頭,我料他難以解開這難題。”

“不能讓他等著,總之,先見見直次再說。我先一步過去,請先生準備一下茶,回頭就過去吧。”

無論多重要的秘密,勝重幾乎都坦誠地讓光悅同席。從這等意義上說,勝重對光悅最為信任。

勝重前腳出去,本阿彌光悅便閉上眼睛,誦起佛來:“南無妙法蓮華經,南無妙法……”

在所司代的客室裏,安藤直次一副行者打扮,面無表情坐在那裏。直次這幾年威儀大增,身體也發福了。

“是安藤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勝重寒暄道。

直次則簡慢地還了一禮,“那些浪人進來了不少啊。烏合之眾!看來都是些對腐臭格外敏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