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部 王道無敵 二十六 大坂隱患(第2/3頁)

“就這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是,多半已是……不,他怕說阿幸死了,我會難過,只稱不見蹤跡。”

阿蜜總算知道松十郎為何總仰臉說話了。他肯定聽到了更多詳情,他那飽含淚水的雙眼便是證據。

“就是仔細去打探,也無法尋到她?”

“是,無人知道更多消息。怕大久保石見守大人自己也不知。”

“他自己?”

“姑娘,誰也不知真相,因為所有人都落入了深淵。”

“啊?”

“那些人的靈位被供奉在營地一隅,不敢讓他們家人知曉。因怕有人僥幸活了下來,不敢貿然斷定他們生死,徒惹家人悲傷。這真是‘慈悲’啊!總之,石見守大人仍在駿府。”

此時,店主人抱著毛氈回來了。

“多謝,請幫我鋪在船上。”阿蜜別過臉,站起身。

當阿蜜帶著從松十郎處得到的消息搭船前往京都之時,在本阿彌光悅府邸,來訪的角倉與市正語氣激昂,講述他在大坂城內的所見所聞。“總之,就是羊與狼的感覺。”

與市先前為大和代官,最近增加了朱印船數目,自然而然成了新晉巨賈。可一到光悅面前,他看起來有如小兒,或許他心裏對光悅有依賴之感。

“秀賴體格壯碩,可一夾在比斯將軍和索德羅神父之間,就登時變小了。嘿,此次謁見時,那二人離他太近了。大禦所絕不會讓洋人離他那般近。不讓他們靠近,自己又坐在上位,在別人眼中就會顯得高大。太過靠近,看起來就像狼和羊。比斯將軍盛氣淩人,那個通譯的腦袋也太低了。日後見洋人的機會甚多,一開始就必須注意禮法!”

角倉與市為了河內豐臣氏的年賦一事去大坂,恰好看到比斯將軍與秀賴見面情形,遂說給光悅聽。

大坂方面為了顯示威儀,似煞費苦心。在已故太閣引以為傲的大廳,所有大名和家臣傾巢出動,排立兩側。可與比斯卡伊諾和索德羅一起前去的堺港、京坂傳教士們,離秀賴太近了,故與市如此憤慨。

秀賴雖體形高大,可有樂、且元和治長都不過尋常身量。他們被比斯卡伊諾六尺六寸的巨體,及周圍的洋教士的氣勢壓倒,雖身處上位,看起來卻惶恐委屈。

“人心微妙,如此一來,洋人便自以為是,高聲大氣,何況比斯一介武夫,若在日本,說不定乃是加藤肥後守似的豪傑。他拼命贊美自己的國君,然後說,若日本要彈壓教會,他們隨時會率大船隊來相助。真是無禮至極!”

“他居然這般說?”

“是啊,似乎之前有人在他面前說過有失體面的奉承話。連索德羅都嚇白了臉,忙阻止了他。”

光悅緩緩搖動茶刷子,額頭突突冒出青筋。他絕對無法容忍比斯卡伊諾的無禮,及縱容他如此無禮的大坂眾豐臣家臣。

光悅對自己的激切感到慚愧:這樣一把年紀了,竟和角倉、茶屋一樣沖動,實是不該……“嗯,我知道了。難得常慶親手做了茶碗送給我,你潤潤喉嚨。”放下茶刷子,他靜靜把茶碗推到與市面前。

“不敢。原來是常慶所制,難怪這般漂亮。”與市津津有味用完茶,把杯子放在膝前,可他的眼神並不像在欣賞茶碗,“聽說自從太閣薨去,大坂一直為被江戶壓制而苦惱。”

“角倉先生,何人所言?”

“比斯將軍。”

“他?”

“這話也使得同行的索德羅神父嚇了一跳。索德羅想討好大禦所和將軍,舉止還算得體。他碰了碰比斯的膝蓋,提醒他注意些。這些,我在末席都看見了。”

“唔。”

“可比斯粗暴地把索德羅的手推開,大聲道:萬一與江戶有齟齬,可立刻求助班國,班國自會全力支持,希望秀賴膽子更大些。他還說,秀賴亦是主的孩子。”

“這些話是索德羅翻譯的?”

“不,他未讓索德羅張嘴,是保羅神父所譯。”

“秀賴怎樣說?”

“他只答‘知道’二字,臉色為難。”

“唔。”

“接著,神父們異口同聲道,應立即攻打尼德蘭和英吉利,說他們乃是神人共憤、窮兇極惡的海盜,江戶的大禦所竟讓盜賊近身,實非天下之福,日本恐會有滅國之憂。若那幫強盜依舊留在日本,秀賴應奮起與江戶一戰。斯時為了保護自己的國人,班國必會派大軍來助……”

光悅不知不覺握緊兩只拳頭,身子劇烈顫抖——這正是他擔憂之處。從前的比睿山、日蓮宗和一向宗,都只是國內之事。來自海外的教派之爭,其規模將大不相同。

“跟隨比斯將軍去的神父,就是為進讒言才去見秀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