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關原合戰 三十二 代掌天下(第2/4頁)

“你似乎誤會了家康的意思。”

“在下只是擔心兩家不和。”

“阿千與秀賴的婚約,非由你我二人決定,此乃太閣遺命。無論少君是麻雀還是伯勞鳥,二人的婚約都不會因此改變。少君即使無德無才,依然是太閣之子。況且,我也不信太閣之後會是麻雀。人要信守約定,這約定背後有著美好的祝福。難道不是?”

且元長長舒了一口氣,他往常的每一言都局限於豐臣氏的命運,回想起來,不禁羞愧難當,遂道:“內府大人,恕在下冒昧,能不能聽且元說兩句。”

“剛才我已說了,但言無妨。”

“少君年十六歲交還天下的約定,內府大人究竟如何思量?”

家康長嘆一聲:“我當然不能忘記。正因為不能忘記,才問你秀賴的前途和器量。”

“大人的意思是,只要他有器量,就把天下交還與他?”

“片桐,他若器量超群,即使有人不想交,他也必然會取得天下大權。相反,若他器量不夠,家康剛把權柄交給他,恐怕立刻便會天下大亂。倘若明知會招致天下大亂,還把天下交與他,自是違背了與太閣的約定。”家康嘆一口氣,續道,“太閣臨終時,有正念,亦有妄念。當太閣頭腦清醒、心存正念時,就把家康叫到枕邊,淚流滿面讓家康好生守護秀賴,依秀賴器量采取應對之法……”

片桐且元如被鞭笞一般。是啊,太閣臨終之言,其實並非都是他真正的想法。且元自己也一樣,昨日與今天的話,竟有天壤之別,自己甚至都為之震驚。內府從一開始便是這般考慮的……理智地看待眼下的時勢,或許應這般去想,但感情上卻不容許。

“片桐。”家康又道,“這個塵世,究竟能否遂人願,你我都很是清楚。現在,我們就坦誠地聊聊。”

“是。”

“當初犬子信康切腹時,我也不堪忍受,幾次想拼一場。但我還是忍了。為何?我明白,若不支持信長公,相同的悲劇就會在天下反復。應仁以來的戰亂,帶給天下蒼生幾多災難!這種災難就連少君都無法幸免。對這些情形,太閣清醒時,比家康還清楚。故,遵照太閣正念,才是家康的職責。”

“那麽在下有話直說。”片桐且元認為,除了向家康吐露真情,以把秀賴置於家康保護之下,已別無選擇,“在不才眼中,少君既非鷹,亦非鶴,他充其量,只是一只……麻雀。”

“哦,那麽,能不能把他培育成一只雄鷹?”

“這……”且元忽然伏下身子。

“你怎的了?”

“即使內府為少君選擇了輔佐之人,可澱夫人……澱夫人卻不一定會答應。”

聽了這話,家康把剩下的話咽到肚裏,許久沉默不語。他早有預料。信康被信長賜了切腹,大半原因乃是來自其母築山夫人的罪過。無論平巖親吉多麽嚴格地培養他,也還是功虧一簣。

“澱夫人會多言?”

“多言倒無妨,凡事恐怕都會橫加幹涉。”

“這也不足為怪。誰讓他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呢?”

“是啊。由於鶴松丸公子夭折,夫人心中悲苦難對人言。”片桐且元發現自己臉頰已被淚水濡濕。他時時擔心的正是這些。雖說秀賴並非天生雄鷹,但也絕非愚鈍蠢材。但他的成長之途卻大為不利。身處老父的溺愛、母親的心疼中,即使他天資聰穎,也很難長成一只雄鷹。

幸與不幸常常集於人一身。就如澱夫人,在且元眼裏,她爭強好勝,美貌絕倫,才氣煥發,可說乃少見的才女。她若不生妄念,只知專心侍奉夫君,即使不能勝過高台院,起碼也是不次於高台院的賢內助。可她太清楚自己的才智,太明白自己的美貌了,不止如此,她對淺井氏的高貴和太閣權力的威嚴,也都念念不忘。因此,她全然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燃起的對男人的思慕,她認為世上的男兒都是為傾慕她而生。人之福,不僅在被人關愛,也在關愛於人。澱夫人恐怕終體味不出此種真意。

澱夫人便是這樣一人,她怎會把秀賴交到別人手裏?即使交與人,她也會對所有事情橫加幹涉,把心中的不滿變成怒氣滔滔傾瀉。秀賴天資聰穎,但身負大坂城城主之重責,卻在如此一位母親羽翼下成長,如此下去,他怎會沖天而飛?

“這麽說,是家康多事?”

“大人的意思……”

“今晚開誠布公與你言談,本想舉薦你為秀賴的輔佐之人。”

“這……”

“這樣的話,起碼可以秉承太閣遺志,順其自然好生培養。人一到了十六歲,就會逐漸認識到自己的力量。到時他有多大器量,我就會給他多大權力。你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