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關原合戰 十五 大軍無魂(第2/4頁)

“住口!”三成大喝一聲,悔恨交加。在這個節骨眼上讓盟友不快,必會讓聯盟產生裂痕。分明說好黃金一千錠,卻交給對方白銀一千錠,這不是耍弄人嗎?真是糊塗之極!

“我們所做的一切,絕非是為了私心,全都是為了豐臣氏。”

若是別人,三成定會將其罵個狗血噴頭。但長盛這麽一說,三成再也罵不出口了,只是喃喃道:“你給了他……一千錠白銀?”

“是。結果,人道與越前大野城主織田秀雄商量了一下,回話說還得再合計合計……”

三成嘆息著打斷了長盛。事已至此,再怎麽責罵也無濟於事了。“不過,那些白銀也並非全然無用。他既然接受了我的銀子,即使不與我結盟,起碼也不會與我為敵。常真人道之流不必掛懷。但有一人,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

“大人指的是……”

“毛利輝元。毛利能否率先出征,將是決定這次戰事成敗的關鍵。”

“那倒是。”長盛彎下腰悄悄看了三成一眼,擦了擦冷汗。

“話雖如此,可我們也不能硬逼著他出征啊。你趕緊把惠瓊叫來,讓他好生去說說需要的話,我得親自出馬。”

長盛怯生生問道:“有無秘計之類要授給惠瓊?”

最近,三成覺得自己越來越膽小了。同說服大谷刑部少輔時相比,膽魄已大不如前。那時的他激情滿懷,仿佛中了魔。他一直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把天下一分為二,與家康對抗。進展順利的話,不定還能戰勝家康。有一段時日,他甚至覺得,勝利已在向他招手。一切都照算計好的那樣,毛利輝元被成功誘出,上杉氏的直江山城守那邊也把火點燃了。只是,那把火卻沒有像他預計的那般,蔓延成熊熊烈焰。

毛利輝元態度曖昧,宇喜多秀家又不頂事,總讓人不放心。並且,上杉那邊也不像要進一步采取行動的樣子,小西行長亦逐漸被領內的事攪得焦躁不安。因為與小西的領地接壤的加藤清正、黑田如水,都在自己的領內虎視眈眈,盯著小西這塊肥肉。

三成覺得,從心底裏可以信任的,除去大谷刑部和安國寺惠瓊,再無別人。前田玄以已完全離他而去。淺野長政本當對家康抱有怨恨才是,卻讓兒子幸長隨軍東征,已徹底變成了敵人。眼前的增田長盛和長束正家,雖然文才出眾,但若帶兵打仗,卻連凡人都不如。而他們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些,暗中不時向家康獻媚。

若說起善戰之人,當數島津、長曾我部、小早川之輩,但他們之中哪一個會把身家性命都賭進去,誓死與家康一戰?其實也難怪,這次的主謀者乃石田三成,其他人無非都是他掌中的玩偶。問題在於,雖為主謀,三成卻無法直接作為主帥推進戰事。德川家康則完全是大軍脊梁,是指揮者,手握權柄……

盡管三成已感到長盛話中有些怨怒,但現在他連這些都懶得說了——一旦得罪長盛,那還得了?

三成故意使勁點頭,讓長盛去請惠瓊。事到如今,就是逼迫惠瓊,也要讓毛利把身家命運都給賭上,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輝元絕無其祖父元就、叔父小早川隆景那般萬人景仰的賢德,但能與家康比肩的,普天之下似再無別人,而能夠說服輝元的人,唯安國寺惠瓊。

長盛把安國寺惠瓊請來之後,三成便把長盛打發了下丟。

“今日三成要與大師進行一場賭上性命的較量。”三成笑道。惠瓊看了三成一眼,也笑道:“大致情況,老衲也猜到了。老衲早有準備。有話請直說吧。”他神態自若。

“既然大師心中有數,三成就不拐彎抹角了。”三成的目光立刻變成了利刃,向惠瓊靠近一大步。安國寺惠瓊依然面帶微笑。

傳說很久以前,安國寺惠瓊便是一個怪僧,已故太閣還是羽柴築前守時,他就曾大膽預言,秀吉乃是“掌管天下的貴人”。如今,這個傳說又變了樣,說已故太閣是藤吉郎時,他就在三條大橋橋畔遇見了秀吉,說“此人有奪取天下之相”。也即是說,太閣還在淒慘落魄四處流浪時,他就已預料到太閣的前程了。他比已故太閣尚小三歲,早年所雲純是信口開河。事實上,他並不是一個一心向佛的僧人。他野心勃勃,甚至讓黑田如水都穿上了法衣。

“信長的時代頂多堅持三五年。天下大權明年就回歸朝廷了。其後,國家又將破散,重整河山的大業,非藤吉郎莫屬……”

這是信長流放足利義昭時,進京的惠瓊家書的一節。從那個時候起,惠瓊就密切關注著普天之下,誰將執牛耳。後來,信長在本能寺遇難,惠瓊幫助秀吉實現了與毛利的議和。他一面謀求在毛利氏內部的地位,一邊向秀吉大肆獻媚。如今,他已領有安藝六萬石的安國寺,同時,又身兼京都東福寺住持,口中頌著佛經,打著慈悲為懷的幌子,不斷幹預軍政,且自詡為明世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