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關原合戰 九 佛心入塵(第4/6頁)

“遵命。”因幡守並未聽到三成與吉繼的對話,毫不猶豫點頭答應。

“我等到今日,可隼人正的人馬還是沒來。耽誤了討伐會津,那可不得了,故,希望他們趕緊出發。”

因幡守有些納悶,他似也察覺到三成的異心。

“此前的兩日,是您特意留給治部大人的?”

不等因幡守說完,吉繼便道:“人各有志。你告訴治部,我這麽做,完全是出於情誼。”

“遵命!”平冢因幡守飛馬直奔佐和山城。九日,因幡守返回垂井,臉上充滿困惑:“治部大人的答復真是古怪……他自始至終要我傳言給大人,請大人入城去殺死他。”

“唉!”

“並且,隼人正也不急著出兵。這跟上次的答復有何兩樣?”

吉繼有些落寞地點點頭,“看來還是不出兵……”

五助發現吉繼似在抽泣,他怔住了。

大谷吉繼又在垂井靜靜等了兩天,此前一直按時服用的湯藥,如今經常忘了喝,冷在一邊。盡管五助知道吉繼定在為什麽苦悶,但內情他卻不得而知。難道吉繼想再次勸阻三成,還是在等待三成回心轉意?

其實此時吉繼正在思考著另一件事。在這世上,有些事並非人力所能阻止,正如滔滔的江水。當年,太閣出兵朝鮮也是如此。人人都知是一個錯誤,最終進退維谷,戰場上的不得志最終奪走了太閣的性命……

三成曾毫不掩飾地說過,他憎恨家康。這種情形正如一座大壩,原本已然千瘡百孔,再怎麽修補也無濟於事。大壩裏也有一股濁水想沖出來,所以,不如索性先把它放出來,再整修大壩,控制水流……這個時機,或許已然到了。

三成曾在不經意間透露過這個意思:讓各種派閥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平定天下反而順理成章。

明知吉繼不會動手殺人,三成還是不斷重復這一句:“你把我殺了吧。”這聲音在正直的吉繼耳畔揮之不去。每當回想起這些話,他包紮在繃帶中的雙目就淚水漣漣……

十一日晨。

“五助,我要去佐和山。你快準備一下。”說完,吉繼把湯藥一口氣喝了個幹幹凈凈,召來吉勝和賴繼二子以及重臣們,命令所有人馬撤回敦賀。撤兵的理由無須解釋,原本他就是帶病之身,即使勉強出陣也無甚用處,並且擔心北邊諸地有異動,必須嚴加防範。而他自己則到佐和山城拜訪三成,向其打聽一些關於兩邊的消息,之後再回去……這麽說便已足夠。

大谷吉繼的轎子再次穿過佐和山城城門。三成仿佛早就料到吉繼會前來,親自把他請進本城大廳,立刻把家臣們都支了下去。

“刑部大人難為你了。”

“難道治部大人又讓我來殺掉您?”吉繼聲音微顫。

“我真是對不住你。”

“知道治部大人心思後,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一人東下。吉繼再次把這條命交給您了。”

“三成感激不盡。你的加盟,不啻於讓三成獲得千軍萬馬。”

聽著三成夾雜著抽泣聲的感謝,大谷吉繼失明的眼前浮現出了一股肆虐的濁流,那濁流在無情地吞噬農田、村莊……

一旦下決心進入佐和山城,大谷吉繼立刻成為三成最得力之人。“既要舉事,關鍵是要有統帥,可遺憾的是,大人沒有這種器量。”吉繼毫不掩飾地向三成挑明,要起事,無論如何也得請毛利輝元來擔當主帥。

與藤原惺窩、吉田意安、赤松廣通等學者交情甚篤的朝鮮人姜沆,日後在對比德川氏和毛利氏的富有時,曾如此描述:“家康的土地上所獲的米谷,對外聲稱二百五十萬石,實際收入數倍於此。輝元的金銀亦毫不遜色。家康坐擁關東,輝元握有山陰山陽兩道。世人評價這二人的富有時曾說,家康的米谷多得可以用來鋪一條從關東到京都的大道,輝元的金銀多得可以把從山陰山陽到京都之間的橋梁全部換成金橋銀橋。他們可謂富可敵國……”倘若不把毛利輝元拉攏進來,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這些誰都明白。

“如何打動毛利?”

三成對此早就胸有成竹,他會借奉行之名逼迫毛利起事。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急著披露自己的意見,而是先詢問吉繼有何看法。

“可以請安國寺惠瓊助一臂之力。”吉繼淡然道,“當今天下,能夠說動毛利氏的,除了吉川廣家和安國寺惠瓊,再無他人。但吉川親近德川,當務之急便是立刻與惠瓊會面。”

“難道這比借用奉行之口傳達少君之令,還要可行?”

“虛名不如實利。安國寺……”吉繼忽然壓低聲音,“惠瓊歷來懷有野心,他一度想扶持毛利入主天下,把我加盟的消息告訴他,他自會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