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雙雄罷兵 十九 帷幄三河(第2/6頁)

“但說無妨。”

“說實在的,喝了三河的酒,頭暈。恐是我不慣喝此酒,酒是好酒,我卻醉了。”

“哦!聽大人這話,三河酒勁道不小啊!”

“對!酒說,就是要這幾人醉了,讓他們胡鬧起來。哈哈!若我們未見德川大人,便酒醉鬧事,酒定會嘲笑我們。僅僅嘲笑也罷了,我等若是做出不雅之事,豈不給幾位大人添麻煩?多謝了,酒就到此為止吧,各位!”

“是,已經喝得夠多了。”左近將監尖聲道。

淺野長政則惴惴不安地附和有樂:“散了吧!”

“那麽,作左,散了吧!”酒井道。

“晤!既然飯食不可口,也只好如此啦!”作左臉上有些陰沉,“令各位頭昏的,不是三河的酒,可能是各位飲京都之水,身體太虛弱了。”他又吩咐年輕武士:“準備下處。”

忠次卻還在糾纏。他喝得不少,也乘機裝醉:“既然城代大人都這麽說了,我忠次豈可再造次?本想再喝一氣,看來卻是不能了。不過,各位似還有些話要說啊。”

“大人說什麽?”淺井道。

“哦!看來,未見到我家主公之前,各位都很自持。鄙人太隨性了,當如各位那般持重才是。好,明晚再喝!”

“那麽,我們先告退了。”眾人道。

酒井道:“請!”

淺野長政領頭,其他幾人緊隨其後,在年輕武士的引領下走了,忠次搖搖晃晃地目送著他們。

待人一走,忠次來到閉眼靜坐、紋絲不動的作左旁邊,一面大口喘氣,一面盤腿坐下。“這可不行,作左太心軟了!嘿,他們竟未動怒。本要挑起些怒氣,然後尋了好看,他們竟不惱不怒。”他擡頭望著屋頂,又道,“唔!他們不惱火,實有些反常,我們更不可大意啊!”

本多作左衛門默默地注視著燭台上搖曳的燈焰。他不像酒井忠次那麽直魯。這樣接待,足能使人察覺他們的用意,嘲笑他們乃有勇無謀的鄉下莽夫。作左雖是看到了這一點,卻不去制止忠次,甚至故意添油加醋。其實,他和忠次的想法全然不同。

“作左!”忠次卻以為作左衛門和自己一樣,“我們如此作為,他們仍不惱怒,你不認為很奇怪嗎?”

“是奇怪。”

“實話告訴你,從一開始,我就不真心贊成兩家結親。我這麽做是有道理的。”

“你假意贊成?”

“對!我考慮到戰事不可避免,把秀吉之妹做人質,對我們有些好處。”酒井悄悄環顧四周,低聲道。

作左衛門目光定定,低語道:“既如此,兩個人質豈不更好?”

“兩個?”

“對!此次使者定是要把秀吉的母親送到岡崎來為質,以此讓主公上京。”

“作左,你過於天真了!你未明我的意思。問題在於,這個所謂秀吉的母親,你不妨認真想想,像她那把年紀的老太婆,京城裏數不勝數!但我們三河人,誰親眼見過秀吉的母親大政所?沒有一人!”忠次道。

“除了一人——”

忠次道:“那便是夫人。可是,倘若他們事先就已作好了謀劃,又當如何?咱們均未親見,要辨其真偽,只有通過使者言行態度確認。”

“由此你才故意激怒他們?”作左問道。

“難道你無意用這種方法?”

“我只是痛恨他們,才以此相待,如此而已。”

“那可不行。我以為,他們若把真的大政所送來,自會因此惱怒。我們不妨先試探試探。”

“那麽,你已看出他們不想真的送人了?”

忠次道:“我還未有此確信,故而問你。”

作左沒有正面回答,他自燭台移開視線,道:“若送來的大政所是假的,怎生是好?”

“若是假的,首先,便要阻止主公進京!”忠次道。

“然後呢?”

“可能會發生戰事!開戰也不怕,我們手中握有一個人質。”正說著,方才送使者歇息的年輕武士回來收拾殘席,作左衛門繃著臉立起身。

三河人仍不欲家康進京。而秀吉對此事卻現出極大的耐性,甚至到了討好家康的地步。關白勉強妹妹夫妻離散,又把她嫁過來,連母親也要送來為質,真是聞所未聞,異乎尋常。

秀吉必然是要用妹妹之命來換取家康之命,這是他早就打好的算盤。因此,家康一旦進京,定會在某個地方被害,而且那個送來的老太婆,也必非秀吉母親。大家的結論只有一個:如忠次所說,既已娶得朝日姬為質,勢不兩立的雙方便當決一雌雄。

但作左衛門和酒井的想法不同。他認為,像秀吉這般人物,不會送個假的母親來,主公也不會就此拒絕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