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龍爭虎鬥 二十六 名將覆歿(第2/7頁)

只聽一陣陣呐喊聲在耳邊響起,卻不知從何而來,也不知向何處去了——秀次已完全嚇懵了。他癱軟在地,哪能再盛氣淩人地下令?舅父的侍衛加藤虎之助清正的聲音驀地在耳邊回響:戰爭中,一開始時總是既看不見敵人的面孔,也不知道敵人的數量,這時什麽也莫管,只管拼命和敵人廝殺就是。可是,他現在連要與之廝殺的敵人在哪裏都不知。

“大人,我去探察一下。”話音未落,一個人從保護秀次的人墻中跳出去,如同脫兔般奔向前方。

敵人必已逼近了!秀次本能地覺察出,噌地拔出刀來。

“請……請大人收起刀。請上馬……”一個人用手拍了拍秀次的護腕,攔住他,是部下田中吉政,“大人與小卒可不一樣,請大人趕緊收起刀,快快上馬!”

直到此時,秀次才終於看清四周。天分明已亮,可方才他的眼睛卻如盲了一般,真是奇怪。他聽見前方十二三間遠的樹叢中,有人正在高聲通報姓名:“我乃三好孫七郎屬下白井備後,來者何人?”

一個騎馬的敵人突然映入了秀次的眼簾。只見那敵人朝旗本大將白井沖了過來。

就在一閃念間,敵人把長槍高高舉過頭頂。“我乃水野總兵衛家臣米澤梅幹之助。”話音未落,他已如怒吼的猛獸一般和備後交起手來。

只聽得一聲慘叫,一個人影從馬上摔落下來,戰馬如離弦之箭奔向右前方。備後似已被對方所殺。看來,一場惡戰已是難免。

“大人,請趕緊上馬!”在侍童頭領田中吉政的再次催促下,秀次一把抓過韁繩,急急爬上馬背。

不可思議的是,騎上馬,秀次心頭的恐慌一下子沒了。“吉政!”

“在。”

“敵人到底是誰?”

“德川的旗本大將。”

“看來今日不免一場苦戰。快,趕緊向堀秀政和池田勝人求援。”

“遵命。請大人暫時……”田中吉政要說的,大概是請大人暫時躲避一下,還沒等他說出來,又有一聲怒吼傳進了秀次的耳朵:“保護好大人。撤,快撤!”

秀次剛辨出是木下直利的聲音,一個人已一把抓住他的馬轡飛奔起來。

“不許逃,停下!讓我回去!你這個怕死鬼!”秀次使勁地搖著馬鞍大喊,然而他到底在說什麽,到底要幹什麽,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砰砰砰”,又一陣槍聲在秀次耳邊響起。戰爭就是這樣,一旦開打,哪是敵方,哪是己方,在哪裏交火,根本分不清。

在一片樹林裏,正在向白山林進攻的水野總兵衛忠重一面紅著眼睛沖刺,一面狠狠地斥責兒子藤十郎勝成。

“藤十郎,你到底是怎回事!這裏已經是三好部的心臟了。看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天亮了,忠重發現兒子居然把他那頂頗有些來歷的狗頭盔背在背上,以為年輕的兒子狼狽至極,竟然連頭盔都忘記戴了。

“父親到底要兒子怎的……”

“頭盔!你的頭盔!你把頭盔帶出來是幹什麽用的?打仗不戴什麽時候戴?混賬東西,不戴在頭上,這狗頭盔還不如個糞桶!”

打仗的時候,語言往往毫無遮掩,無論愛憎恨怒,都用滿嘴臟話傾瀉而出。

“糞桶……”

“不是糞桶是什麽?上了戰場竟連頭盔都忘戴的糊塗東西,能有什麽用?”

藤十郎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回頭憤憤地望了忠重一眼。“父親!”

“有屁快放!”

“父親難道沒看見?藤十郎昨夜就患了眼病,才未戴頭盔。若父親連這都沒有發現,眼睛是長到頭頂去了!”

“等等!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擅自往前沖!站住!”

“偏不!我為何還要繼續跟在眼睛長到頭頂的父親後面!我不甘落後。藤十郎偏要拿回最多的人頭來,讓父親看看,我究竟是不是把頭盔當糞桶的人!哼!”說罷,藤十郎狠狠地抽了坐騎一鞭,如離弦之箭沖向敵營。

正在巖崎北面金萩原歇息的堀秀政,得到池田勝人進攻巖崎城的消息,後又接連聽見白山林方向響起槍聲,頓覺大事不妙。“來人,快去打探一下!”

秀政不愧久經沙場,一發現情況不妙,立刻決定移師檜根,同時果斷地向全軍下達了命令:“定是家康的部隊追來了,現在已向白山林方向的我部發動了襲擊。傳令,全軍立刻移師香流川前,在那裏靜候敵人到來。全軍將士只許進,不許退!每擊落一騎敵兵,賞百!”

這次出兵,堀秀政的任務就是隨時增援不熟悉戰爭的秀次,彌補喜歡擅自行動的池田勝人之短。因此,他必深思熟慮。

不久,部隊順利地轉移到了香流川前面。這時,最初派出去的探馬回來了,還領回一個人來。正是秀次的侍童頭領田中吉政,吉政把白山林作戰不利的情形告訴了秀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