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崛起三河 二十九 風流舞

今川氏真坐在大殿上,心煩意亂地賞著庭院裏的歌舞。這是從永祿三年七月左右開始從城下風靡至各個村莊的歌舞。人們都稱其為“不可思議舞”或“風流舞”。據說最初是鄉人聚集到八幡村跳舞。其後,在其他村子迅速風靡開來。人們建起望台,燃起火堆,鼓手和號手站在中央,舞者則圍成一圈。開始時舞者以青年男女為主,不久男女老少都加入其中。到八九月間,幾乎所有的村莊都沉浸在瘋狂的舞蹈中,舞者也穿上了華美得炫目的綾羅綢緞。

看到百姓們忘我地徹夜狂歡,武士們也受到了熏染,不知不覺樂在其中了。後來,人們開始不分場合地隨意野合,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淫亂。

有心人將這一切歸因為民眾看到義元戰死後,氏真無能,從而絕望,對氏真的無禮和無能不禁憂心忡忡。甚至還有人暗地裏說:“有人在背後操縱這件事,肯定是織田信長的陰謀。”也有人說:“這是三河的松平左近忠次派伊賀的忍者前來搗亂。”一時間流言四起。

進入冬季,風流舞衰落下去,今川人松了一口氣,但春暖花開時,這種舞蹈又重新盛行起來,其場面更加不堪。

僅僅為了這一夜舞,眾多百姓變賣土地,偷偷出走,也有一些年輕武士一去不返。

“戰爭真是無聊。一將功成萬骨枯!莫如在活著酌時候盡情歌舞。”

“是呀,唯有舞者知其樂。”

人們士氣低落,風流舞更使得人心惶惶。復仇、士道、戰爭、勞作,統統成了身外之物。他們宣稱,人來到這個世上就是為了享樂。如此一來,就連熱衷於享樂的氏真也不能坐視不管了。所以,他今天特意讓人搭起望台,想看看所謂的風流舞究竟是什麽樣子。但由於舞場設在城內,而且又在白天,無論舞者還是觀者都覺無趣。

“這種舞蹈有什麽意思?不可理喻。”扶幾的一邊坐著瀨名姬,一邊坐著侍童三浦右衛門義鎮。氏真一邊撫弄著義鎮那比女子還要白嫩的手,一邊自言道。

“大人,這是因為在白天舞蹈的緣故。您夜裏來看看,當人們互相看不清對方的面孔時,想必大人也會情不自禁地參與其中。”義鎮道。

“哦?”氏真緊緊地抓住義鎮的雙手,雙眼發亮。瀨名姬不時瞟一眼這荒唐舉動,她覺得,氏真親近男子是故意做給她看。

當氏真叫過瀨名姬,讓她從他時,瀨名姬喃喃道:“我是有夫之婦。”但她更像是說給自己聽,因為她的內心搖擺不定。

“哼!你還將松平元康當你的丈夫?元康已經和信長狼狽為奸,背叛我啦。”

“不,那是大人的誤解。元康是為了避開信長的鋒芒,不得已而為之。”

氏真根本不相信瀨名姬的話。“難道你也想和元康攜手反對我?”他撇撇薄薄的嘴唇,立刻叫過三浦義鎮。“只有你不會背叛我。過來!”

氏真將身材小巧的義鎮抱在膝上,轉過臉去對瀨名姬道:“下去吧。”

自那以後,每次瀨名姬前來,氏真總會讓義鎮陪侍。不可思議的是,每當看到氏真摟著義鎮,瀨名姬竟會生出嫉妒之情。她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我將義鎮作為男人去對待,氏真會作何感想呢?

“停!風流舞到夜裏再舉行。”氏真突然站了起來。瀨名姬醒過神時,發現父親表情異常地跪在面前。“親永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到我臥房來。”

“是。”

瀨名姬猛吃一驚,趕緊隨著父親站了起來。侍衛們到院中叫停了風流舞。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父親是來勸諫氏真停止風流舞還是偶然過來?眼前的父親,絕不是平常那個平靜沉穩之人,他的嘴角劇烈地抽搐著。

“父親,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出大事了。”親永一邊走一邊嘆氣,“不要跟來,稍後告訴你。”

父親究竟是讓她回府邸等待,還是在城內等待,瀨名姬沒弄明白。父親卻匆匆擺了擺手,快步跟上了氏真。瀨名姬在走廊盡頭站了一會兒,不禁又跟了上去。父親的狼狽讓她不由自主想探個究竟。

走廊右邊櫻花盛開,其中夾雜著非常鮮艷的朱紅色。在瀨名姬眼中,那種朱紅十分不吉。

氏真在義鎮的引領下走進臥房,親永跟了進去。瀨名姬悄悄走到隔壁房中,在門邊坐下。一個侍女差點失聲驚叫,瀨名姬趕緊制止住她。

“出大事了?”氏真的聲音從隔壁房中傳了過來。

“請屏退眾人。”親永道。

“不必。我身邊就義鎮一人。”氏真十分固執。

親永沉默了一會兒,好像在猶豫,爾後似乎下定了決心,道:“有戰報傳來,說西郡城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