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共同敵人

邊令誠嘆了口氣道:“在吐蕃戰役的大趨勢下,無論大將軍怎麽做得過分,聖上都不會有話說,關鍵是以後,大將軍的政敵和我的政敵共同發難,事情可就麻煩了,我很擔心聖上會秋後算帳。”

說到這,邊令誠蘸一點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慶’字,道:“我擔心聖上會提高此人的權限,從安撫諸藩變成節制軍政,那時,大將軍就將漸漸成為他的下屬。”

李慶安半晌沉默不語,他知道邊令誠說的並不是危言聳聽,很可能是事實,這是李隆基的一貫手法,無論是韋堅、皇甫惟明還是王忠嗣,他都是先貶,以防止局勢動蕩,然後等一年後再秘密處決。

這一次他任命慶王坐鎮安西,顯然是因為慶王和自己關系惡劣,之所以再三強調慶王不幹涉軍政,那不過是為了穩住自己,為此他還特地冊封自己為相,這種大大超過安祿山、高仙芝等人的過分的禮遇,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先捧後殺的策略。

甚至自己把明月帶走,他也沒有追究什麽,一個連自己兒媳婦都要霸占的老男人,一個擁有四萬後宮的實權皇帝,他對女人的占有欲望可見是多麽強烈,他真會這麽大度讓自己把明月帶走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難道是安西離不開自己?對於一個上位者來說,無論任何一個地方都沒有什麽離不開誰,他完全可以調回高仙芝,或者封常清,或者程千裏,甚至李嗣業,任何一個人在他看來都可以取代自己。

關鍵是即將要發動的吐蕃戰役,應該說正是哥舒翰的這個計劃救了自己,為了不影響這次戰役,所以李隆基忍下了一口氣,便用另一種手段來監控自己,用親王坐鎮的辦法。

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折中的手段,是李隆基的一種妥協,是對自己有利的一面,如果慶王一旦無法監控自己,或者權力完全被架空,李隆基發現親王坐鎮也無法控制自己,那他就會毫不猶豫撤換。

如果再說深一點,甚至慶王坐鎮安西也是一種臨時手段了,他為了得到明月,鐵定不會讓自己在安西多呆,這是一種不可調和的矛盾,除非自己把妻子獻給他,否則一旦吐蕃戰事平息,他也同樣會換將。

可他李慶安可能把自己的妻子獻進宮嗎?可能嗎?大丈夫若連自己的妻子都保全不了,還有何顏面苟全於世間!

他也並非無路可走,他李慶安面前至少還有兩條路,進而席卷天下,退而隱匿天涯,當然,這只是最後的極端手段,不到迫不得已,他也不會走這一步,只要事情沒有到最壞的程度,都有挽救的余地,最好的辦法就是戰爭,只要戰事不息,李隆基就無法換將。

想到這,李慶安便指了指桌上還沒有幹透的水跡,對邊令誠笑道:“監軍不用擔心,此人是一個有弱點的人,我能控制住他,關鍵是監軍自己,不要被調回朝中,那樣會影響到監軍的切身利益。”

李慶安最後一句話重重地打在邊令誠的心中,他的數以十萬貫的家財就仿佛一個巨大的鐵球拴住了他的腳,讓他怎麽回朝?

邊令誠儼如一只鬥敗的公雞,徹底萎了下來,半晌他才有氣無力道:“大將軍就不用擔心了,咱家已經上了你的船,想下去也難了。”

李慶安笑了,笑得有些曖昧,有些不懷好意,他輕輕拍了拍邊令誠的手道:“監軍也不要擔心,咱們這麽多年的交情了,我焉能不管你,等時機成熟,我會派兵將你的家產送回中原,也不要回宮了,監軍就在家安享晚年吧!”

……

慶王李琮是三天前剛剛抵達安西,他臨時擔任了送藩使,送大食親王特使曼蘇爾回國,曼蘇爾因為要和李慶安商量具體遣返戰俘的細節問題,所以在龜茲等候李慶安,李琮也不耐長途跋涉,有些病倒了,來到了他的上任地。

他不想再向前走了,他覺得自己不適應安西的水土,聽說再向前走,要越過空氣稀薄的淩山和千裏戈壁,這使得李琮望而生畏,於是,小病就成了大病,他派人去告訴曼蘇爾,他病勢沉重,恐怕無法再陪他西去,只能送到此地了。

李慶安給李琮安排的官邸是龜茲的舊王宮,雖然很氣派寬敞,符合李琮尊貴的身份,但這座王宮已經有四十年沒有住人了,墻面斑駁,房頂陳舊,盡管李慶安已經派兵打掃過了王宮,但去除不掉宮中的陰戾之氣,陰冷之氣浸透了每一塊磚石,每一寸墻面都透出一種森森寒意,巨大的宮殿只有三十幾人居住,顯得空空蕩蕩,一連兩個晚上,包括李琮在內的所有隨從都沒有睡好,昨天半夜,他的一個侍妾突然淒厲尖叫,說是房間內有鬼,嚇得所有的女人都跑到李琮的房內,眾人瑟瑟聚在一起,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