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面授機宜

午後,皇城承天門街,一輛馬車疾駛而來,遠遠地看見了尚書省的宏偉建築和巍巍高墻,馬車轉了一個彎,‘嘎!’地一聲停在吏部的大門前,車門開了,從車內跳出一名身材極高的男子,年紀約三十五六歲,額頭寬廣,眼睛黑白分明,容貌頗為英武,此人叫崔光遠,是博陵崔家的舊族,官拜長安縣令,在長安也是個頗有名氣的人物。

今天他剛剛得到楊國忠的指令,急趕來吏部,他和楊國忠有舊交,也算是楊黨一員,雖然他官職不高,但因為他特殊的位置,使他成為了楊國忠所器重的人物。

崔光遠整理了一下官帽和袍服,便迅速向台階上走去,通報一聲後,被一名從事領進了吏部大門。

吏部是尚書省六部中的第一大部,地位尊崇,因此它的建築也格外高大巍峨,由一條筆直的中軸線直通到底,各間朝房分布在兩邊,各個朝房中堆滿了各種文書,這裏掌握著大唐上萬名官員的升遷和貶黜,掌握著對他們的考評,眼看一年一度的考評即將開始,同時省試後的吏部考也馬上拉開帷幕,所以吏部中的各個官員都忙碌得腳不點地,恨不得分身二用。

楊國忠的尚書房位於中軸線到底,是吏部各房的正中,有總攬吏部之意,除此之外,楊國忠在大明宮的中書省和興慶宮的勤政務本樓也有朝房,那是他作為相國的辦公之所。

但楊國忠卻常年呆在吏部,他把吏部之權看得比什麽都重,政事堂有會議時才臨時前去參與,按理,吏部尚書並不過問吏部的具體事務,由副職吏部侍郎來主持,但在楊國忠這裏卻不是這樣,由於他坐鎮吏部,使得吏部的大小事務皆變成由他來裁處,無形中便奪了吏部侍郎韋見素的權力。

此刻,在尚書房內,楊國忠頭大如鬥,他的族妹楊花花坐在一旁向他訴苦。

“三哥,他砸了我的牌子,那可是你的手書,就等於打你的臉,你怎麽能坐視不管,我們楊家在長安幾時受過這種委屈,這件事已經傳遍東市,不久就會傳遍長安全城,他這麽囂張跋扈,我們若忍了這口氣,以後楊家還在不在長安混了。”

楊花花自從前年在禦書房被楊玉環撞破後,李隆基為了安撫貴妃,便收走了她的很多權力,比如皇室宗族的婚介權等等,而且她請李隆基辦事情也不是那麽一求百順了,像今天清早她的楊記櫃坊被李慶安砸了招牌,她跑去找李隆基哭訴,李隆基卻沒有任何回應,顯然是不想管這件事。

楊花花在李隆基那裏碰了一鼻子灰,但以她的性格卻是忍不下這口氣,可是她又不願正面和李慶安碰撞,畢竟她理虧在先,便來找楊國忠,想讓楊國忠出面,替她討回這口氣。

只是她不知道楊國忠正在進行一件大事,正是正關鍵的時刻,怎麽可能被她節外生枝的事所打擾。

楊國忠被她吵得頭昏腦脹,可手中卻在翻開一本張筠剛剛送來的奏折,奏折的內容是反對金銀錢公開流通,理由有二,一是這樣事沒有通過戶部審核,直接由翰林下旨頒行,流程上不符;其次大唐內地金銀產量頗少,沒有足夠的金銀鑄幣流通,這樣做沒有什麽意義。

楊國忠知道張筠送奏折給自己的目的,無非也是讓他署名,聯合上奏,可是他是太府寺卿,大唐的金銀庫存都在他的管轄範圍,看似他是有必要來參與此事,可如果他在這奏折上簽字,那就會變成他來主導反對李隆基剛剛頒發的金銀錢令,張筠倒躲在後面了,這樣一來,他就變成了張筠的刀,得罪聖上,張筠一箭雙雕,用心可謂狠毒。

可他楊國忠已經不是從前那個懵懂小吏了,他看出了張筠的毒計,聖上的旨意已經頒發了,再去反對收回旨意,這種事就是李林甫都沒幹過,居然讓他楊國忠去幹!

這份奏折他不能簽,這個惡人他不能做,想到這,他重重哼了一聲,將奏折一合,扔到一邊。

楊花花見他心不在焉,不由柳眉倒豎怒道:“三哥,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今天清早東市發生的事情,楊國忠已經從兩京市署那裏得到消息了,事關楊家的櫃坊,東市市署署丞以最快的速度上報了此事,這裏面的來龍去脈楊國忠心裏已經有數,盡管他也不滿李慶安如此囂張,但裴曉的教訓擺在那裏呢!他不能再節外生枝,壞了自己的大事。

“三妹,你讓我怎麽辦?如果李慶安不分青紅皂白,直接砸你的店牌,我替你出頭也無妨,可事實是你們先動手,人家開業大吉,你們跑去鬧事,要想先砸人家牌子,我怎麽替你說話?我很為難啊!”

其實楊花花倒並不完全是因為牌子被砸,而是李慶安這個聚海行一開張,僅僅一個時辰後,就有一百多商人跑來她的櫃坊取錢,取走了近三萬貫錢,全部轉到聚海行去了,原因是在聚海行存錢不但不收存儲費,還有利錢,這完全打破了行規,如此下去,長安所有的櫃坊都要關門倒閉,當然,她的楊記櫃坊是第一家倒閉,楊花花簡直懷疑李慶安就是在刻意報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