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天若無情

正月十六,天剛蒙蒙亮,十余名騎兵如風馳電掣般向明德門疾馳而去,卷起的氣浪沖散了寧靜的晨霧,明德門已經開了,遠遠地,守城士兵見無數騎兵席卷而來,嚇得沖出幾十步大喊:“停下!停下!”

戰馬放緩速度,一名守城的校尉當先喝問道:“何人出城?”

李慶安勒住戰馬道:“我是北庭李慶安,有急事出門,還望放行!”

校尉肅然起敬,拱手道:“原來是李使君。”

他一擺手令道:“放行!”

門口的民眾紛紛閃到一邊,給他們讓了一條路,李慶安抱拳道:“多謝各位鄉親了!”

他一催馬,戰馬駛入了城門洞,瞬間便沖出了城門。

李慶安是昨晚坊門要關閉時接到了相國府的信,舞衣受崔家逼迫,已經離開相國府去嶺南,他頓時憂心如焚,她們竟然千裏迢迢去了嶺南,他連夜便要去追,怎奈坊門已關,他擔心了一夜,天色剛青明,他便率十幾名親兵急追而去。

出了長安城,他們又疾馳了十余裏,來到了一處三岔口,向東向南向西,從長安到嶺南有三條路,一是走海路,到揚州上海船,揚帆遠航;二是走陸路,從荊襄渡江後走豫章,然後到嶺南;三是水陸結合,就是走蜀道,到益州上船走岷江,轉長江,到九江後再走陸路南下。

舞衣具體走哪條線李慶安不知道,他勒馬四處張望了一下,路邊便是一座小鎮,三岔路的正對面有一家小飯館,他催馬到飯館前,一名夥計迎了出來,“軍爺們可是要吃早飯?”

“我來問你,昨天晚上可有兩個白衣女子來你這裏?”

“有!昨晚有兩個白衣女子路過,她們坐了一會兒,和她們一起的,還有一個白胡子老頭,他們在商量去嶺南,客官找的可是他們?”

李慶安大喜,急問道:“她們去哪條路了?”

“老頭臨走時悄悄留了言,說如果有人找他們,就說他們走子午谷去蜀中了。”

雖然隨行老人留言令人奇怪,但李慶安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他一掉馬頭,鞭指南方道:“速去子午谷!”

十幾名士兵跟著他,一起向子午谷方向疾馳而去。

……

子午谷是長安翻越終南山的一條小路,距長安南約百裏,全長六百余裏,是長安通向漢中的一條捷徑,三國時,蜀國大將魏延屢向諸葛亮出奇兵走子午谷占領關中,而未被采納。

盛唐時期,子午谷便成為了關中和漢中民眾往來的主要通道,一年到頭,商旅行人絡繹不絕,谷地裏也修有不少驛站和客棧,供往來的客人歇腳。

傍晚時分,一輛馬車駛停在一座大廟前,寺廟叫香積寺,這裏已經離開了官道兩裏,是去子午谷的一條小路,遠方是巍峨延綿的終南山,山勢陡峭,如一條青色的巨龍橫亙在關中平原上,阻斷了關中南下的道路,也成為關中的天然戰略屏障。

舞衣的精神依然不是很好,望著越行越遠的長安,她心中充滿了失落和悲傷,從小到大,她就沒有離開過長安一步,如今她卻要背井離鄉,踏上一條她也不知道終點在哪裏的道路,她要去給父母掃墓,可是她父母流放到嶺南哪裏?葬在何處?她一無所知,然後呢?掃完墓她又該去哪裏?她更是茫然,她就仿佛一條在汪洋大海中漂浮的小船,她已經把握不住自己的命運了。

或許她會去一個小鎮,平平靜靜地度過她這一生,望著香積寺的寺門,舞衣又不由想到了慈恩寺,想到李慶安親自駕一輛馬車來接自己去上香的往事,舞衣心中又出現了李慶安那魁梧的身影,他那寬闊的肩膀放佛能替她撐起一片天,此刻,她是多麽渴望李慶安來找自己啊!

這時,忠叔從寺院裏匆匆出來,後面跟著兩名僧人,忠叔對舞衣笑道:“舞衣姑娘,我已經安排好了,請隨我來吧!寺院裏有客房,可以讓我們歇息。”

“好吧!”

舞衣見這一帶頗為偏僻,四周只有這一座寺院,便點點頭道:“玉奴,我們下去吧!”

“女施主請!”

僧人領著主仆三人來到一座院子,這裏是寺院的客房,緊靠著後墻,旁邊有一扇後門可以出寺院,房舍顯得頗為陳舊,看得出很少有人在這裏住。

他們走進院中,院中的枯樹上‘嘎!嘎!’地飛起幾只烏鴉,把黃昏半明半暗的天色映襯得十分淒涼。

“幾位施主請隨便吧!小廟糧米不足,無法提供素齋,抱歉了!”

兩名僧人敷衍兩句,便匆匆溜走了,小院裏有四五間空屋,大部分都很長時間沒有住人了,房間裏積滿了灰塵,窗紙也破碎了,夜風撲打著窗紙,啪!啪!作響,墻角門後布滿了蛛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