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恩生仇起

李慶安離開李林甫的宅子時,天色已經黑盡了,夜風習習,清涼而帶著一絲溫暖,大街上行人寥寥,只有李慶安的馬蹄聲在石板路上‘噠!噠!’地走著。

今天李林甫向他拋出了這局棋的最終用意,讓楊家和太子交惡,他李林甫抽身,甚至李林甫和太子和解結盟,共同對付楊家,這都有可能,歷史上,李林甫始終沒有和太子和解,導致了李林甫家族滅亡後再也無法翻身,那麽在天寶後期,太子之位坐穩後,李林甫有沒有想過和太子和解呢?或許他曾經有這個想法,只是仇恨太深,已經無法和解了,那麽自己的到來,會不會改變大唐的這個定局?讓李林甫最終和太子和解呢?

如果是這樣,那對大唐的權力格局會產生什麽樣的影響?李慶安忽然發現自己竟成為了影響大唐權力格局的重要棋子,只是可惜他自身的力量還不夠強大,還不能從這場改變歷史的權力變局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想到李林甫的深謀遠慮,李慶安忽然覺得自己真的需要一個幕僚了,不是李白那種不懂人情世故的詩人,而應是一個賈詡似的陰險謀士,李慶安不由想到了嚴莊,馬球大賽上他布下的三絕計確實毒辣,若不是自己恰好看到這個規則,那真的就被他得手了。

可惜嚴莊在輔佐安祿山,堂堂的範陽節度使可比自己的中郎將地位高多了。

當李慶安進入翊善坊時,關閉坊門的鼓聲忽然敲響了,他不由加快了馬速,遠遠地,只見高力士府門前的台階上有一人正焦急地來回踱步,不時向這邊探望,他忽然看見了李慶安,竟撒腿狂奔而來,“李將軍!”

他沖至近前,有些氣急敗壞道:“李將軍,我等你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真是抱歉了,請問,你是……”

李慶安很有些不以為然,又不是我讓你空等,難道我就沒事做,專等人來訪嗎?幹嘛這麽吹胡子瞪眼睛的?來人只因為等得太久而心中火燥,可真要他沖李慶安發脾氣,他可不敢,眼看要關坊門了,他急忙道:“我是裴相國府的二管家,裴老爺讓我送一份請柬給你,上面都寫清楚了。”

說完,他把一份請柬遞給李慶安,又跑回台階處,騎上馬便向坊門奔去,遠遠還傳來他的喊聲:“我家老爺對李將軍感激不盡,李將軍可一定要來。”

裴家來請,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昨天中午他出手助了裴家,就知道裴寬肯定會要感謝自己,他借門口的燈光看了看手中的請柬,只見上面寫著明日上午,裴府一聚,‘明天上午?’李慶安忽然想起來了,明天正好是旬日休。

大唐的節日雖多,但固定的休日卻少得可憐,沒有雙休日,只有每十天一次的旬休,因此這一天也顯得異常寶貴,每逢旬日,官員的家中就仿佛過節一樣,打酒買菜、置酒擺宴,官員們或在家中悠閑一天,或攜家人出遊散心。

今天裴家原計劃是全家去曲江遊玩,但因前天城門之禍,老妻受驚,長孫受傷,而取消了遊玩計劃,裴寬是個性子火烈之人,若依他從前的脾氣,非要沖到楊家去討個說法,但經歷了天寶初年的大難後,他的耳順了,膽氣軟了,不敢再去找日益得寵的楊家算帳,雖然報仇不敢,但報恩卻不能忘,一大早,他便讓自己的長子裴谞去請李慶安來府。

天還沒有亮,裴寬就起來了,他先去探望了老妻,妻子在前天的城門沖突中受驚,回家便病倒了,裴寬的妻子是當年潤州刺史韋詵之女,和他攜手人生道路四十余年了,不料在暮年時卻被楊家惡奴辱罵,她承受不住這種奇恥大辱,宿疾復發。

裴老夫人靜靜地躺在病榻上,雙目微閉,臉色蒼白,她昨晚心絞痛了一夜,剛剛才睡著,裴寬坐在榻前,握著老妻枯瘦的手,心中充滿了憐惜,守護了妻子片刻,裴寬站起身對丫鬟道:“好好伺候老夫人,有什麽事趕緊讓人去找劉禦醫。”

他走出病房,又問一名家人道:“裴忠的眼睛怎麽樣了?”

“回稟老爺,那一鞭抽得太狠,劉禦醫說左眼已經廢了。”

“這幫渾蛋!”

裴寬一陣咬牙切齒,又問道:“那瑜兒呢?”

“祖父,我一切都好!”裴瑜拎著一把寶劍,快步走了過來。

裴瑜是裴寬最疼愛的長孫,學識淵博,文采出眾,準備明年參加省試,前天被楊家惡奴暴打後,裴寬非常擔心他身體出事,不過禦醫檢查後說好在被打時間不長,否則傷了內腑,情況就麻煩了,這也是裴寬感激李慶安的主要原因,若不是他及時出手,後果將不堪設想。

裴寬微微一笑道:“瑜兒,今天旬休,不是你們清月詩社聚會的日子嗎?怎麽練起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