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花府大宴(五)

正廳中的大宴已經開始了,數千人濟濟一堂,樂曲已經轉為龜茲樂,漢族樂器鐘、磬、笙、箏、臥箜篌與西域樂器豎箜篌、曲項琵琶混合使用,再加上昭武胡人特有的篳篥、五弦琵琶、貝、銅鈸、拍板、大鼓等樂器,由幾個樂坊合奏,舞者多達一百八十人,氣勢豪邁雄渾,舞蹈鏗鏘有力。

忽然樂聲嘎然停止,變成了單獨的鼓舞,鼙鼓聲聲,節奏緊張而激昂,十八名舞姬從舞者中回旋而出,這是傳自昭武九國的拓枝舞,又叫胡旋舞,榴裙飛舞,熱烈奔放,手腕、腳踝上的金環相擊,清脆悅耳。

而席中的客人們則興致高漲,笑語聲不斷,一隊隊侍女和宦官托著食盤在酒席間穿梭,將一塊塊金鼎中烹制的美味肥羊,放進桌上的盤中,一條條從渭河中捕來的鯉魚被燴成了美味,汁醬四溢,香氣撲鼻。

這次楊花花的壽辰其實是李隆基一手操辦,擺設器具大多來自宮中,其侈麗精美,令人瞠目,飲具鑲金嵌玉,有壘金嵌玉盞、紫香羅木水晶注碗、白玉雙蓮杯盤、水晶提壺;席間擺設有花盆、花瓶,有撒馬爾罕金瓶、呼羅珊銀瓶、也有本土越州青瓷瓶。

盆、瓶中的花卉名均用象牙牌標出,白玉盤中盛著巴蜀運來的葡萄和南詔進貢的芒果、菠蘿以及嶺南送來的荔枝,在寒冬臘月尤顯珍貴。

李慶安最滿意地是酒,酒盛在水晶提壺中,共有兩種,一種是高昌進貢的上等交河葡萄酒,這種酒是用最好的葡萄釀成,只供應皇宮,公卿大臣只由聖上賞賜,市場上根本買不到,這次楊花花過壽,李隆基將大明宮酒窖中一半的葡萄酒都搬來了。

而另一種酒是來自波斯的三勒漿,顧名思義,是用庵摩勒、毗梨勒、訶梨勒三種酒調和而成,是一種低度白酒,這種酒雖少,但在龜茲大酒肆中也喝得到,只是價格昂貴,一杯酒就要三百文錢。

相比之下,李慶安還是更喜歡交河葡萄酒,葡萄酒注入冰鎮的水晶碗中,紅得晶瑩剔透,仿佛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機會難得,李慶安一口氣已經喝了三碗了,甘甜醇厚,喝得他痛快淋漓。

“李將軍,好酒量啊!來,我再敬你一杯。”

坐在他旁邊的正是禦史中丞王珙,王珙也是名門世家,在大唐地位尊崇,唐高宗時,王家長女甚至為大唐皇後,王家盛極一時,為了鏟除名門望族對大唐政治的影響,唐高宗毅然廢除了王皇後,武則天上位,這就意味著王家開始走向衰落。

但世家子弟享有最好的教育,在科舉取士的大唐,他們占有極大的優勢,王珙便是王家的傑出子弟之一,他年約三十五六歲,長得一表人才,尤其他溫文儒雅,更顯得風度翩翩。

王珙今天是帶著妻女來赴宴,他妻子女兒在另一席就坐,他則和李慶安同席,兩人喝了一口酒,王珙眯著眼笑道:“李將軍,相國對你很看重啊!你可別讓他失望了。”

王珙是李林甫的心腹,李慶安的事情他也知道,不過他對李林甫為何如此看重李慶安,他也有一點困惑,唯一的解釋便是李慶安背景單純,而且受高力士所器重。

李慶安已經看見了李林甫,他坐在右首第一席,和高力士同坐一席,此刻李林甫也喝了不少酒,正眉飛色舞地和高力士說著什麽。

李慶安放下水晶碗便低聲問道:“王中丞,不知李相國想安排我做什麽?”

王珙沉吟一下,道:“說老實話,我也不太清楚,相國做事從來都是深謀遠慮,不是我們這些屬下所能猜到,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李將軍將執行相國的一項重大策略部署。”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楊花花的笑聲,“各位來參加我的壽辰,花花深為感激,喝這一杯酒,表示我的謝意。”

只見楊花花在十幾名侍女的陪同下,過來一一敬酒,她又換了一條赤黃長裙,身著翠綠短襦,肩披紅帛,裙擺逶迤足有五丈余長,兩名侍女在後面遠遠牽著。她皓腕戴著十八顆夜明珠串成的珠環,頭戴翠羽簪,別著珠花翡翠釵,一支做工精美的鳳凰含珠步搖斜斜插在發髻上,一路走來,只見她廣袖翩翩、帛巾飄舞、長裙曳動、環佩叮當、幽香襲人。

楊花花臉上酒意微醺,腮暈潮紅,端著一只拇指大的小水晶杯,她走到李慶安和王珙面前,笑吟吟地舉杯道:“一個將軍,一個儒臣,安排在一席,可謂雙壁,來!我敬兩位一杯,謝謝兩位的賞光。”

她將酒杯放在朱唇上輕輕一吮,一雙妙目注視著李慶安,美眸中眼波流動,更有一種多情地韻味。

李慶安舉碗笑道:“用杯子喝酒不過癮,我敬三夫人一碗,祝三夫人青春永駐,芳齡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