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射天狼第三十章 敦煌(第6/8頁)

狄青完全被郭遵所言吸引,聽得瞠目結舌,半晌才道:“香巴拉真的存在,也真的有神?那神長的什麽樣子?”

郭遵不答反問,“你莫要不相信我說的話?”

狄青忙道:“不是,不是……可是……”他心中總感覺有些不安,可一時間想不清楚為什。

郭遵輕輕拍拍狄青的肩頭,神色也有分迷茫之意,唏噓道:“那神長的什麽樣子,我還真的無法說出。不過你很快就要去了,你到了,自然就會知道。不過……我們一定要趕到耶律喜孫他們之前到達香巴拉。”

狄青越想越覺得奇怪,感覺郭遵所言也不盡翔實,見郭遵已閉上雙眼,神色疲憊,不忍再問。向飛雪望過去,見到她斜倚著車廂,也是閉上的雙眸,似已睡了。

馬車顛簸,飛雪長長的眼睫毛一抖抖的,臉上雖還平靜,但不知什麽緣由,狄青總感覺到,這個神秘的飛雪就算閉著眼,也像在看著他狄青。而那本是平淡若水的臉上,越近香巴拉之時,沒有喜悅,反倒帶著分淡淡的憂傷。

第二日清晨,郭遵就要騎馬,狄青執拗不過,只好換乘馬匹。等到夜半時分,奔出了三四百裏的路程。郭遵受傷雖重,可直如鐵打般,眉頭都不皺一下。

韓笑精明強幹,一路早就飛鴿傳信,命沿途的待命接應換馬。

這些年來,待命、鳳鳴兩部雖沒有真正的接近過香巴拉,但在夏境向西一線,也著實安排了不少眼線,這時倒是充分發揮了作用。

眾人白日馳馬,夜晚換馬車乘坐,小憩片刻。這一路可說是晝夜不停地趕路,經黃河行雲般的涼州,遠望蒼山雄拔,蜿蜒萬裏。過春風難度之玉門,見蒼漠浩瀚,氣勢磅礴。

在途並非一日,眾人入瓜州後,偶遇古地綠洲,更多地看到的是荒蕪的蒼涼,天地間塵沙滾滾,浩蕩下自有一番古意悲涼。

等過瓜州西的常樂城後,眾人已近三危山,遠望敦煌。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狄青從未來過這裏,但因為心懸香巴拉,對敦煌亦早有了解。

在這蒼涼的絲綢古道上,天下西疆的塵沙中,不知道書寫了多少青史悲歌,英雄血淚。

敦煌自古有名,往往有中原族落的百姓落敗後到此避難。從戰國、秦漢,到五胡、隋唐,烽煙戰歌從未止歇。

驃騎將軍霍去病隴西出塞,馬踏祁連,痛擊匈奴……

張騫出使西域,開通絲綢之路……

趙破奴擊敗姑師國大破樓蘭……

班超縱橫大漠,再擊匈奴……

這些人的豐功偉績,無不和敦煌有著千絲萬縷之聯系。

大漠長河中,不知書寫了多少英雄往事,終被雨打風吹去。到五胡十六國之時,中原烽火並舉,戰亂頻頻,有無數百姓學儒逃亡到敦煌左近,有更多佛門子弟東渡傳道,西來求經,途徑敦煌。

從前秦樂尊和尚在三危山大泉河谷開石窟供佛後,這裏就興起開窟造佛之舉,綿延近前年。

這也造成了敦煌的空前繁榮,佛教氣息濃郁。

郭遵人在馬上,遠望群山連綿,近見沙中隱約有古碑雕刻,佛蹤可循,嘆息道:“記得隋大業九年時,隋煬帝曾派一代奇臣裴矩到敦煌、張掖左近通商,那時候大隋為天下之盛世,有西域二十七國前來朝貢,盛況非常。大隋之疆土,也是鼎盛一時。”

狄青不解郭遵為何突然說及這些,遠望黃沙高卷,心中想,“可大宋呢……就連橫山都是無法沖過,更不要說到敦煌、張掖讓西域朝貢了。自唐亂以後,漢人江山日頹了。當初趙禎還對我說,他是漢武帝,我就是霍去病。但我狄青此生,遠遠不及那些英雄好漢了……”

郭遵遠望綿延蒼山,心中亦是和狄青一樣想,輕輕一嘆道:“但就算千古風流,也不過被塵沙遮掩。人這一生……打打殺殺,究竟是何意義呢?”

這時有羌笛聲隱約從風中傳來,似有歌聲。

狄青心中突然想起飛雪當年所唱。

草傷秋、蟬如露,暮雪晨風無依住。

英雄總自苦,紅顏易遲暮,這一身,難逃命數!

玉門千山處,漢秦關月,只照塵沙路……

這玉門關外的千山聳然,不改蒼蒼,塵沙滿路,只映秦漢關月,但那自古的人兒,卻是再也不見。

人生苦短……相思綿長。

一想到這裏,忍不住向飛雪望去,心中一震。原來方才他出神時,飛雪就在望著他,臉上那綿綿的柔情,雖隨塵沙而滅,但只是刹那,已是萬年。

眾人近三危山時,有鳳鳴來報,說耶律喜孫等人尚未前來,不過只怕很快要到。種世衡確定香巴拉就在沙州附近後,已派遣鳳鳴潛入沙州刺探香巴拉之密,雖一時得不到翔實消息,可畢竟也知道些夏軍中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