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射天狼第二十八章 相欠(第5/6頁)

單單的失望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的笑容,她望著狄青,臉上溫柔無限,輕聲說道:“我欠我大哥許多,我來生會還。大哥……是愛我的,但他不懂我。”元昊聽到這幾句話時,眼簾已濕潤,他多久沒有流過淚?單單頓了下,又道:“狄青……你是懂我的……但你……”

頓了片刻,有如萬年,那只纖弱的手掌終於無力下落。

狄青一震,想要叫喊,卻無法發聲,臉上滿是傷感之意。

元昊想要站起,可神色木然。

飛雪的眼簾微微濕潤,張妙歌的臉頰已有淚水,只有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兒,閉上了雙眼,有如在熟睡,她的嘴角帶著分微笑……

那是幸福的笑。

她終於沒有說完要說的話,可最後沒有說出那幾個字,室內人都懂的。

元昊愛單單,但元昊不懂單單。狄青是懂單單的,但是他……不愛她!

單單沒有說出最後幾個字,是無力說出,還是不想說出?她是不是已經滿足,不想說出,是不是不想讓自己離去的心,帶著分遺憾?

雖然這遺憾她早就體會,如果不能今生相愛,那她就選擇來生。她不說出來那幾個字,只因為她不想再增加這遺憾?

那古靈精怪,狡黠難以捉摸的女子,到底想著什麽,再也不會有人知道。

往事一幕幕的再現……那女子的一笑一顰,一舉一動,再次浮現到狄青的面前。

原來那看似蠻不講理的女子,滿是細膩的心思。

那秋風綠草黃花褐土掩蓋的心意,終於清楚的顯現,又輕快的隨風而逝……

狄青一想到這裏,就是難言的傷心。

他真如單單說的那樣,懂單單了嗎?他其實從來未懂過。對於這個對他深情款款,一往情深的女子,他從未留意。他不知道她的過去,不知道她的心思,不知道她的一切一切,他只知道,單單去了,他很心傷。

他們之間的糾纏,豈能是說不相欠,就不相欠?

室內沉寂如水,只有香依舊,人花桃面,靜無言。

不知許久後,張妙歌悄然的抹去了眼角的淚水,望向了元昊。她已幫元昊止住了血,包裹住了傷,但非但沒有放心,一顆心反倒飄飄蕩蕩,無所依靠。

元昊中了毒,難解的毒,就算是她飛天,也無法化解的毒。她盡了力,卻是無能,見到椅子上坐著的那個人兒,心痛如絞。

恍惚中,她記得當初第一次的相見。

那時她不是乾達婆,也不是飛天,更不是張妙歌。她本無名,是個受盡冷眼的奴婢,她還沒有成熟,就要像秋風中的花朵一樣凋謝。

她掙紮無助之時,遇到了元昊。

那時元昊還年輕,意氣風發,元昊只望了她一眼,目光有如刀劍,那一眼就有如看穿了她的內心,看穿了她的全部。

“跟我走!”

只是這簡簡單單三個字,就讓她跟隨了一生。之後她閱歷男人無數,見過無數男人,但當年的那一眼,永銘心間。

她習得了武技,會用了心思,由那含苞未放的花蕾,變成了萬人驚艷的飛天,更成為八部之一的部主,天下男子莫敢小窺。

她那以後,再沒有受過男人的欺淩,就算是不空落在她的手上,也只有死路一條。

這一生,不知道有多少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傾慕她、討好她、一擲千金,只為博她一笑。但她只在等一個男人。

她只希望那個那人再望她一眼,有如當年。

流年如箭,射中了意氣風發,千古大業,但終於不肯再次垂青到她的身上。她為了他的大業,兢兢業業,甚至不惜屈身前往汴京打探大宋的消息,聯系趙允升,間接的參與了那次意義深遠,影響大宋和夏國一代的宮變。

等回轉後,她終於留在了他的身邊,為他彈曲解憂,為他排遣煩悶,為他立國做樂,辛苦多年。只因為他說了一句,“王者制禮作樂,道在宜民。”

到如今曲成了,難道說曲終要人散?可弦斷怎斷癡纏?

一想到這裏,忍不住的心酸,忍不住的淚下,忍不住的沉寂無言。可她還是要開口,才一張嘴,元昊已道:“狄青,香巴拉的地圖,就在奩匣內。”

元昊話音雖弱了,但其中的剛硬從來不減。他五指還在屈伸,他還在考慮著事情。

張妙歌望著那屈伸的五指,突然想到,“他這一生,對我可有半分想念?”

狄青未動,只是望著元昊道:“為什麽?”他問的突兀,其實想問單單為何會變成這樣,元昊只是道:“不為什麽?這是命!你取了地圖吧,我知道你很想要這張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