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射天狼第十章 隱患(第2/7頁)

這時中書省的任免名單宣讀完畢,舍人轉讀樞密院任免調動,夏竦豎著耳朵來聽,等聽到“樞密使夏竦”五個字的時候,不由輕籲一口氣,暗自得意。

這個結果雖在意料之中,但總要落袋為安。看朝臣表情各異,又見蔡襄、余靖等人表情驚詫,夏竦微皺眉頭,盤算著這幾人多半事先也不知情,才有這種表情。蔡襄等人素來耿直,既然是範仲淹的黨派,日後要和他們打好關系才行。

樞密副使由韓琦、富弼二人擔當,而諫院仍舊由蔡襄四人充任,禦史中丞仍是由王拱宸擔當……

聖旨讀完,幾家歡喜幾家憂愁,消息傳出,京城轟動,也正式宣告慶大宋歷年間變法的開始。趙禎等舍人讀完旨意,這才問道:“眾卿家可有異議?”

百官沉默,蔡襄望了眼夏竦,才待上前,有一人越眾而出,施禮道:“臣有異議。”

群臣望去,見那人神色清朗,雙眼微小,目光閃爍,正是禦史中丞王拱辰。

當年狄青尚在磨勘不得志之際,王拱宸已高中天聖年間進士頭名。這些年來仕途一帆風順,如今已位列台諫兩院的高位。

趙禎有些困惑,問道:“王卿家有何異議呢?”

王拱辰沉聲道:“聖上銳意變法,普天歡慶。執政人選,多為賢明,然則臣覺得有一人入主兩府,深為不妥。”

群臣均驚,不想呂夷簡罷相,不過是朝中變革的開胃菜,王拱宸竟質疑天子擬定的兩府名單,他要斥責是哪位?

趙禎皺了下眉頭,緩緩問道:“你覺得誰入兩府不妥呢?”

王拱辰一字字道:“臣認為,夏竦不宜入兩府為政。”一語既出,群臣表情各異。

夏竦又驚又怒,想不到竟是王拱辰對他執政質疑!夏竦知道王拱辰算是呂夷簡的門生,屬於呂夷簡那派,為何呂夷簡倒台,王拱辰不攻擊範仲淹,反倒拿他夏竦開刀?

趙禎也像有些意外,半晌才道:“為何夏竦不宜入兩府為政呢?”

王拱辰道:“聖上以夏竦為樞密使,顯然認為他在西北頗有功勞,這才能掌軍機大權。但臣聞夏竦到了西北後,整日尋歡作樂,不理軍事。夏竦為人邪傾險陂,貪財好色,對夏戰事中畏懦苟且,實乃我軍三川口一戰失利的主因。這種人若入樞密院,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夏竦大怒,額頭上已青筋暴起,恨不得揪住王拱辰重打一頓。

趙禎心有猶豫,對王拱辰所言倒也認可。他選夏竦為樞密使,是因範仲淹的推薦。但這些日他總是聽書,知道百姓對夏竦很不買賬,民間議論中,也認為西北戰功都應歸在範仲淹、狄青的身上,而夏竦在軍中飲酒作樂之事,也早就傳到趙禎的耳邊。

雖說飲酒作樂在汴京再尋常不過,但在邊陲如此,難免讓人有種“戰士軍前半生死,美人帳下猶歌舞”之感。

趙禎想到這裏,對範仲淹當初的提議不免有些懷疑。見範仲淹似要發言,目光卻掠過去,望到蔡襄身上,問道:“蔡司諫,你意下如何?”

蔡襄立即道:“臣贊同王中丞所言。”

夏竦怒視蔡襄一眼,可身在渦流中央,無從置辯。忍不住望向範仲淹,只盼範仲淹能為他說兩句好話,範仲淹也滿是為難,才待出列,趙禎已道:“好了,任命夏竦為樞密使一事,從長計議了。眾卿家還有別的事情嗎?”

範仲淹無奈止步,夏竦見了,心中暗恨,突然想到,“範仲淹呀範仲淹,你也恁地狡猾,假意示好於我,卻讓黨羽參我一本。我若做不了樞密使,有你們好看!”

這時一人站出道:“啟稟聖上,臣有兩事稟告。”那人中等身材,雖已老邁,但臉上依稀能見到昔日俊秀倜儻的風采。

出列之人卻是朝中重臣,新晉宰相晏殊。

晏殊是個神童,真宗之時,以十四歲被賜進士,名動天下。自後仕途無甚波折,可說是個富貴宰相。範仲淹是他的門生,而富弼更是他的女婿。眼下晏殊、範仲淹、富弼三人齊入兩府,晏殊可說是春風得意,但他依舊臉色溫吞,謙和依舊。

趙禎問道:“晏卿家何事啟稟?”

晏殊道:“第一件事就是,廣西儂智高數次求見聖上,請聖上出兵共擊交趾。儂智高居留京城已久,聖上也該給個回復。不然只怕南蠻不滿。”

趙禎略作沉吟,不由問計呂夷簡道:“呂相……你有何看法?”趙禎雖登基多年,但對呂夷簡很是信任,每逢抉擇,多向呂夷簡問計。話一出口,才醒悟呂夷簡已辭相,不由神色訕訕。

呂夷簡自辭相後,一直表情平靜,淡看朝廷爭執,聽趙禎詢問,輕咳兩聲道:“聖上,臣已不在相位,本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但聖上有疑,臣只說看法。南蠻難束,想太祖在時都曾玉斧劃大渡河為訓,說什麽‘德化所及,蠻夷自服’。交趾邊遠,雖在邊陲開戰,但我大宋若出兵,變數多多。勝之無力管轄,敗了徒添恥辱。既然如此,不如送點糧草軍甲給儂智高,讓他自行解決和交趾之事,如此一來,兩不交惡,也算是平穩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