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關河令第十四章 連環(第3/10頁)

不等清醒,脖頸一涼,上官雁的表情驀地變得異常古怪,身軀晃了晃,已軟到在地。

他臨死前還不信,他竟敗在了張玉和李禹亨的手下。

張玉一刀砍在上官雁的脖子上,大喊道:“禹亨。”他伸手扶住了李禹亨要倒的身軀,心中針紮般的痛楚,聲若狼嚎。

胡斫轉身就逃,片刻後不見了蹤影。他已膽寒,他實在不敢再和這樣的人動手。

張玉根本沒有留意胡斫,只是緊緊抱著李禹亨,雙眸紅赤,嘶聲道:“為什麽,你為什麽這麽做?”

感覺到手上還染著李禹亨的血,記得李禹亨肩胛流出的血,還是他砍的。張玉心中大悔,揮刀就向自己手臂砍去,李禹亨已微弱道:“別……”

那聲音雖弱,響在張玉的耳邊,有如雷霆轟鳴。

李禹亨還沒有死。

張玉急道:“禹亨,你挺住,我找人……救你。”他見李禹亨突然咳了聲,一口口鮮血湧出來,忍不住淚盈眼眶,他已看出來,李禹亨不行了。

李禹亨澀然的笑,輕聲道:“不……用……了……張玉,上官雁……是……是……夜叉。”

張玉顧不得驚凜,見止不住李禹亨流血,悲聲道:“我已殺了他。”

李禹亨嘴角有絲淡淡的笑,“他……厲害……”

張玉腦海中電光閃過,嘶聲道:“你知道我的脾氣,知道我肯定要拼命,知道我打不過他,所以你詐降騙取他的信任,然後幫我殺了他?我真蠢,你一心為我,我還砍了你一刀。”

他那一刻,恨不得死了算了。

他一直覺得李禹亨不夠義氣,一直誤解著李禹亨。他心如刀絞,他後悔莫及,也痛恨自己,若他真的當李禹亨是兄弟,絕不會砍下那麽一刀!

“不怪……你。”李禹亨眼中神采漸散,喃喃道:“我都不相信……自己……還有勇氣,何況你呢?金明寨完了……”他突然緊握了張玉的手,振作道:“張玉,答應……我!”

“你讓我做什麽,你說。”張玉泣下。

“去延州……報信。找狄青……為我報仇!”李禹亨自語道:“你要做到。”

張玉已明白過來,李禹亨實在太了解他。李禹亨只怕他心中有愧,甚至會一死了之,這才讓他做些事情。

見李禹亨呼吸越來越微弱,張玉淚流滿面,只是道:“禹亨,我會做到,你信我!你……堅持住……”他驀地發現自己很虛偽,可他這時候,還能說什麽?

李禹亨嘴唇動了動,低聲道:“我們……我們……”他聲音實在太低,張玉把耳朵貼過去叫道:“你還要說什麽?”張玉只以為李禹亨還有什麽心事未了,早立下決心要為他做到。

李禹亨低低的聲音道:“我們……一直是……兄弟……對嗎?”

“對,是!”張玉不叠地回答,完全沒有留意到大火熊熊,已卷到了身邊。陡然覺得臂彎一沉,張玉一顆心冷了下去。

李禹亨的頭已無力地垂下去,但嘴角還帶著笑。

兄弟,我們一直是兄弟!

他笑著死的,是不是認為臨死前,得到了這個承認,就已無悔無怨?

張玉淚泣如雨。

他想嘶吼,想懺悔,想對李禹亨說句對不起,但他已沒有機會。

那紛紛的淚,落在滿是血跡的臉上,混在一起,傷心如雪,滿是寂寂。

陡然間,房頂已塌陷,一團火砸了下來,已將張玉團團圍住。不知何時,金明寨已陷入火海。

火光愈發的亮,燃了天空的雪。雪在燒,隨風而泣,傾灑下一地傷心的淚水。

火蛇狂舞,融淚吞血。

金明寨廝殺聲震天,張玉卻已沖出了金明寨。

他負傷十來處,但還沒死,到處都是喧囂、屠戮,那本是銅墻鐵壁一般的金明寨,已變得千瘡百孔。

李懷寶死了,李士彬一直沒有出現。

夏守贇、夏隨二人也沒有出來指揮,金明寨三十六分寨,群龍無首,亂做一團。

金明寨完了。

張玉腦海中掠過這個念頭後,搶了一匹馬,一路沖向南方。他都不知道怎麽趕到的延州,也不知道怎麽見到的範雍。

見到範雍的那一刻,張玉悲愴道:“範知州,金明寨失陷了,延州有險。”

範雍大驚,一時間亂了分寸。黨項人再攻西北,讓範老夫子著實吃了一驚。但去年西北被攻,在夏守贇的布防下,終於退了黨項軍。今年得知黨項軍出兵,範雍第一時間就找了夏守贇。

夏守贇又是好一番安排,命劉平、石元孫帶兵急速趕赴土門救援,防止黨項人從那裏攻入,又命郭遵嚴防西線、命青澗城出兵援助塞門、平遠一線。夏守贇怕金明寨有事,還特意和夏隨一起前往金明寨,鎮守延州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