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霓裳曲第十五章 巧遇(第3/6頁)

那人卻是吐蕃僧不空。狄青暗想,這張妙歌的生意真紅火,連不空都來捧場。可不空來這裏做什麽,難道也是聽張妙歌彈琴?總覺得不太可能,但想到郭遵的警告,狄青不想多事,低下頭來。

這次不空少了排場,也沒有穿喇嘛的衣服,看起來除長相怪異些,倒也和尋常人沒什麽兩樣。

閻先生一旁道:“你都能來,還有誰不能來?”

方才狄青就用這句話回了聖公子,閻先生好像一直看狄青不順眼,借故諷刺。

聖公子問道:“狄青,你認識這人?這人是誰?”

狄青皺眉道:“我……不認得。”

聖公子啞然失笑,還待再說,不空已經過眾人的身邊,望了聖公子一眼。聖公子只覺得那雙眼中,有著說不出的魔力,竟然忘記了說話。不空見到聖公子時,眼中露出絲訝然,但腳步不停,轉瞬去得遠了。

聖公子搖搖頭,回過神來,又記起張妙歌,一把拉住了狄青,熱切道:“該我們了。”

狄青苦笑,只能和聖公子入樓。等到了簾前,風吹簾動,聲脆若冰。掀開珠玉簾子,閣樓內暖暖如春。張妙歌慵懶地坐在琴前,見四人上樓,嬌弱道:“妾身有恙,恕不起身相迎了。”

張妙歌身著淺綠繡羅裙,閑散一坐,柳腰身段盡顯。她臉上不過是淡淡的妝粉,如閑花淡春,額頭上飾有梅花妝,給那慵懶閑柔的外貌中帶來了絲驚艷之氣。

聖公子忙道:“妙歌小姐可曾看過大夫?我倒認識幾個良醫,你若是喜歡,我一會兒就讓他們過來為你診病。”

張妙歌搖搖頭,輕撥琴弦唱了幾句,“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豈無他人?”曲調平平,並無當日初聽的那種瀲灩。

聖公子並未聽過這曲子,只覺得聲調綿軟,峰回路轉,不由大聲喝彩。

狄青聽了卻是一怔。若是幾個月前,狄青絕對不懂張妙歌唱詞的含義。但這段日子來,他沒少翻詩經,記得這幾句應該是詩經中的話。意思好像是,你要是思念我的話,就要不辭辛苦地提著衣裳過河來找我,你要是不想我的話,難道就沒有別人愛我了嗎?

這四句詩本是一女子對情人的大膽表白,張妙歌突然唱出來,狄青聽起來未免有些不倫不類。這裏哪有張妙歌表白的對象呢?

張妙歌聽聖公子叫好,微微一笑道:“原來聖公子還是個雅人。那妾身就再為你彈上一曲……”言罷,手腕輕舒,撥弄琴弦。那琴是死的,曲卻是鮮活的,跳動不休,回蕩在暖閣間,滿是靈韻。曲調將歇,張妙歌又低唱道:“喓喓草蟲,趯趯阜螽……”

狄青正無聊得拿出新買的那塊玉把玩,聽到這兩句,心頭一顫,忍不住擡起頭來。張妙歌秋波飄渺,正蕩到狄青的臉上,手上不閑,只是唱著那兩句,卻不再唱下去。

聖公子不知道這兩句的出處,皺著眉頭思索。瞥見狄青若有所思,低聲問:“狄兄,你說這‘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是什麽意思呢?”

狄青嘿然一笑,“我不知道。”

聖公子看出什麽,激將道:“我就知你不知,本來還想說你若是知道,為你求官的時候,還可以多加個武騎尉的官銜呢。”說罷故作惋惜地搖頭不已。

狄青眼前一亮,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聖公子立即道:“當然。”

狄青心喜,暗想讀書就是好,這次又撿了個便宜。原來武騎尉是勛官,勛官是貼職,雖有名無權,但有俸祿領。狄青方才怕麻煩,懶得說,這次憑空得到這機會,當然不肯放過,回道:“這本是《詩經》中《草蟲》的兩句,下兩句是‘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哈哈,你答應我的事情,可莫要忘記了。”

聖公子聽這四句合轍押韻,倒不像狄青在瞎編亂造,對狄青倒有些佩服,稱贊道:“不想你還文武雙全呢?”

狄青大言不慚道:“那是。”

聖公子見張妙歌還在彈琴,突然以手擊案,合著節拍唱道:“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妙歌小姐彈得好琴,難得曲意如雪,隱有古風呀。”他對曲律頗有研究,這一唱一和,極其合拍。唱著的時候心中想,張妙歌在思念誰,總不會是思念狄青吧?

張妙歌眼中有絲訝然,手腕一劃,曲終韻余,盈盈一笑道:“聖公子文采不凡,妾身佩服。”

聖公子暗叫慚愧,才待謙遜兩句,張妙歌已望向狄青道:“狄官人,你手上是何物,不知可否給妾身看看呢?”

狄青見人家客氣,不好推搪,說道:“不過是才買的一塊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