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死 地(第5/7頁)

可秋長風居然還很冷靜,如瑤明月望著秋長風,突然道:“我一直在想著一件事情。”

石室中只有三個人,姚廣孝坐在那裏,如同死了一般,根本對秋長風看也不看。

秋長風好像也心存愧疚,一直沒有去望姚廣孝。

如瑤明月哭泣了許久才停,停下來後就一直在觀察著秋長風,突然一問,打破了彼此間的沉寂。

秋長風望著鐵欄,哂然笑笑。“你是不是在想,我死的時候會不會也這麽平靜呢?”

如瑤明月笑了,笑中帶淚。“猜對了,你是不是一輩子都這麽精明?”

秋長風淡淡道:“偶爾也會做幾件糊塗事,比如信錯了人。”

如瑤明月的臉上居然沒有半分愧疚,她突然輕嘆口氣,帶了幾分哀怨道:“我其實也想過會怎麽死,可我一直沒有想到過會和你一起死。”

秋長風搖頭道:“我從未想到和你一起死,我也不會和你一起死。”

如瑤明月若有所思道:“你這個人,每句話聽起來都是應情應景,但琢磨起來卻都有深意。你怨恨我是正常的,說這種話也是正常的,但我偏偏知道,你說的這句話還有別的意思。”

秋長風又咳了幾聲。“你怎麽想是你的事。”

如瑤明月抹去了淚痕,似乎不再哀慟父親之死,岔開了話題道:“秋長風,我越看你越像個怪人,當初在秦淮河上的時候,你忽而如儒雅君子,忽而像色中狂魔,若不是我手下人驀地殺出,說不定我們已有了魚水之歡。我不止一次地想,若那時候真的和秋大人有了肌膚之親,不知道以後事情的發展會不會兩樣?”

她這刻說出這種事情,倒有點往事風流、滄桑如夢的味道。

東瀛的女子,態度轉變之快,也讓人難以捉摸。

秋長風終於瞥了如瑤明月一眼,說道:“一個女人在這種時候還有閑情逸趣提起這種事情,不是精明得過頭,就是癡得可笑,你是哪種?”

如瑤明月突然向秋長風處湊了下,媚聲道:“沒想到秋大人這麽了解女人。”

秋長風並沒有退縮,但也不再看如瑤明月,“說了解女人的男人只有一種可能。”

“是精明過了頭,還是傻得可笑?”如瑤明月忍不住問道。

秋長風道:“都不是,是蠢得無可救藥。女人的心思,自己都不知道,男人怎麽能知道?”

如瑤明月忍不住輕笑——笑得昏黃的燈火都柔媚了起來。“秋大人真是高見。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什麽,你我本來應該是勢不兩立的仇人,甚至幾次要置對方於死地,偏偏此時此刻,我想到和你可能會一起死竟然很喜歡,你說這是為什麽呢?”

秋長風幹脆道:“不知道。”

如瑤明月輕嘆一口氣,幽幽道:“秋大人這麽聰明、善解人意的一個男人,怎麽會不知道呢?你當然明白,一個女人如果愛上了一個男人,和他生、和他死,都會無所畏懼的。”她此刻似乎因為處於死地因而便再沒有了顧忌,竟當姚廣孝不存在般說出了心事。

秋長風立即道:“可我不喜歡。”

如瑤明月微滯,幽怨道:“秋大人,臨死之際了,難道你這般鐵石心腸,就連哄我開心一下都不願意?”

秋長風臉色如同青巖,燈火下帶了幾分冷意。“誰來哄我開心?”

碰到這種人如瑤明月的一身嫵媚無從發揮。秋波流轉卻不動怒,突然壓低了聲音道:“當初我們來……騙姚廣孝時,秋大人肯定知道也先事先對我威脅利誘,讓我不利於你。秋大人早在入山洞之前就知道這個結局,是不是?”

秋長風閉口不語,看起來話都懶得說了。

如瑤明月卻不肯住口,又道:“秋大人早知這個結局,卻故意裝作入彀,當然是另有打算?小女子不才,那時候雖對父親的生死有所懷疑,但不能試試。可秋大人對也先的判斷,小女子並沒有對也先說的。”

秋長風目光閃爍,若有所指道:“嘴是你的,說不說也在你。”

如瑤明月又湊上一點,幾乎貼在鐵欄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小女子不但沒有說這件事,甚至連一個極為關鍵的事情也沒有說。”頓了片刻,“毒倒朱允炆的絕不是我,我那時候接近丫鬟的目的,不過是想借機探問家父的下落。然而也先既然認定是我,我也不必否認。”

昏黃的燈光下,秋長風的面容似乎變得迷離起來。

如瑤明月又低柔地道:“若不是我下毒,那對朱允炆下毒的是誰就很有意思了。秋大人自陷絕路,其實在小女子看來,正應了中原兵法中的一句話——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知道……秋大人認為小女子的猜測可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