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明 月(第4/6頁)

朱棣徑直道:“什麽毒,怎麽解?”

那禦醫汗出如豆,難以回答。紀綱跟隨朱棣久了,當然知道朱棣最討厭廢話,做事務求簡單明了。見朱棣眼中殺機泛起,紀綱忙道:“千戶秋長風對這種症狀應有對策……”

朱棣冷冷道:“秋長風呢?”

紀綱暗自凜然,小心道:“秋長風前去緝拿刺客,尚未回來。臣立即派人去找他……”見朱棣並不反對,紀綱正要命令孟賢去找秋長風,轉念間,他吩咐另外的手下去尋。他做事周密,考慮問題也是極為謹慎,知道這種時候,抓刺客還在其次,先救漢王才是要緊。他平日用孟賢制約秋長風,這種時候,半點差錯都不能有的。

朱棣不管紀綱的心思,只是望著漢王的斷腕,眼中又露出痛楚之意。漢王再忤逆,終究還是他的兒子——最疼愛的兒子。到如今,漢王斷手,他就如自己身中一刀般。

往事如煙,歷歷眼前……

就在這時,漢王眼皮微動,朱棣見狀,微曲身子,低聲道:“煦兒?你醒醒,是爹來了。”

那一刻,朱棣已忘記了自己是君臨天下的九五之尊,只知道自己是個父親,是個不算稱職、又想補過的父親。

他知道自己欠兒子一些東西……

漢王緩緩睜開了眼睛,見到朱棣,並沒有欣喜之意,反倒移開了目光,望向帳頂。他的目光中帶分木然,但也有分譏嘲。天底下,只有他才敢對朱棣視而不見。

朱棣見到兒子的倔強,心中驀地有分惘然。他腦海中甚至都想到自己會是什麽表情,因為這種事情,曾在他身上發生過一次。

只不過,那時候對君王視而不見的是他朱棣,被譏嘲的卻是他朱棣的父親——大明太祖朱元璋。

往事如電閃般地劃過腦海,朱棣輕聲道:“煦兒,你不會有事的。爹不會讓你有事。”

這是他的承諾,大明天子的承諾,就連紀綱都聽出了其中的堅決之意。

朱高煦終於看了近在咫尺的父親一眼,略帶譏誚道:“父皇,記得當年浦子口時,你也這麽說過。我那時……是信你的。”

朱棣心頭一沉,神色惘然,他當然明白兒子的言下之意。浦子口之戰,朱棣危在旦夕,朱高煦拼盡全力,甚至舍卻了性命讓朱棣脫險。朱高煦當時身披九箭,有一箭險些刺中了心臟,生命危在旦夕。朱棣為了挽回朱高煦的生機,日夜守在朱高煦身側,也曾說過不會讓朱高煦有事。除此之外,朱棣甚至當眾說過,高煦當繼承他的衣缽,立位太子。

朱高煦活了下來,誰都不知道他為何能活下來。但朱高煦顯然一直記得朱棣的話,他那時是信朱棣的。

可如今朱高煦這麽說,是不是意味著,他不再信任朱棣?

朱棣心中一陣絞痛,不待多說什麽,就見朱高煦一聲大叫,竟又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朱棣大驚,一把抓住兒子的手,急道:“煦兒,煦兒!”扭頭喝道:“紀綱,秋長風呢,怎麽還不回來?”

紀綱汗水冒出,心中也在焦急想著,秋長風呢,如今在哪裏?

秋長風正在海邊,恢復了冷靜,望著眼前的女人。他畢竟能力有限,就算學會了乾坤索,也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算得準確無誤,因此他並不知道,軍營中,還有要緊的事情等待他去做。

他只知道,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應該是先擒下眼前這看似美艷無雙卻有著蛇蠍心腸的女人。

雲琴兒撩了一下被風吹拂的黑發,微笑道:“秋大人,不想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面。”她風情楚楚,看似又恢復了秦淮河上的嫵媚,一舉一動都帶著說不出的撩人意味。

秋長風臉色又開始發白,反問道:“那你想我們會在什麽情況下見面,難道應該是在床上嗎?”

雲琴兒捂嘴輕笑,面帶潮紅,竟似處子般羞澀:“刺客有兩個。可秋大人唯獨追著我不放,難道是想和我重續前緣?”

見秋長風不語,雲琴兒嬌羞道:“花有清香月有陰,春宵一刻值千金。歌管樓台琴心動,長風撩帳秀色深。秋大人當初的詩句,小女子可一直記在心上呢,就是不知道秋大人是否還記得?”

她垂下頭來,黑發拂動,露出如雪的脖頸。那一刻的風情,簡直可顛倒眾生。

無論哪個男人見狀,都能體會到她言下的邀請之意,甚至忘卻一切,只想走過去挽住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就算是為所欲為,看來她也不會拒絕。

秋長風卻似釘子一樣站立在巖石上動也不動,只是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好像天涯咫尺琴最好的施放距離是在一丈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