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宮闈驚變 第65章 又見竹馬青梅

幾口水灌進去,那人的嘴唇砸了砸,眼皮似乎也動了動,婦人確信他確實還活著,頓時興奮起來,招呼兒子:“快,推車!”

婦人心急火燎的將板車拉到管事的和尚面前,顧不得擦拭滿頭汗水,氣喘籲籲地說:“師父,這個人……這個人……這個人還活著。”

滿臉肉拓油的肥胖和尚正坐在樹下的藤椅上看著民夫們幹活,身後站著兩個潑皮幫他打扇,聽到婦人說話並不驚訝,拿起小茶壺茲溜喝了一口,不緊不慢的說:“還有口氣?”

婦人道:“是啊,還能喝水呢。”

和尚一皺眉:“有口氣也活不了,擡走埋了。”又對身後跟班道:“趕緊給我攆走。”

婦人驚呆了:“可是……你們是出家人啊……慈悲為懷……”

跟班搶上來,連推帶搡將婦人推開,婦人無奈,只好拉著板車離開,來到計算工錢的地方,伸手想要一個竹籌,埋屍體是按件計費,一具屍體一個大子兒,可是坐在桌子後面的先生卻一瞪眼:“讓你拉屍體你拉個活人來,不給!”

婦人欲哭無淚,這世道是怎麽了,難道救人也有錯麽,這些人還是大報恩寺的和尚麽,怎麽看起來都像是地獄裏的判官一樣猙獰冷酷。

“還愣著幹啥,把人扔進去。”有人提醒婦人。

“可是……他還活著啊。”婦人道。

有那好心的人勸道:“大妹子,你就別自找麻煩了,好人都顧不過來了,還管死人,這人雖然還有半口氣,但是救不活的。”

婦人低聲呢喃著:“那可是一條人命啊。”她無奈的看著板車上的男人,默默地嘆了口氣,過來拽住他的肩膀想往車下扔,可是那一瞬間,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丈夫,當年也是被人家打到滿臉鮮血,奄奄一息,活活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死。

婦人的手忽然停下了,過來幫她搭把手擡屍體的好心人納悶道:“大妹子,你咋的了?”

“這個人還活著,咱哪能活埋人啊,和尚不管,我管!”婦人不知道哪裏來的毅力,斬釘截鐵的說道。

“大妹子,你失心瘋了吧,這個人傷的這麽重,就算醫活也是個殘廢,再說你哪有錢請郎中啊。”

“總會有辦法的。”婦人執拗起來八匹馬都拉不回,居然就這樣拉著板車回家了,亂葬崗子上幹活的人看了都嘆氣不已。

……

拉面館,柳迎兒依然獨自枯坐,昨夜京城再浴戰火,她又是冰雪聰明般的一個人,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元封沒來,他是怕連累了自己。

門外站著相府的管家,是來接小姐的,當晚父親就發現了自己的出走,親自帶人找到了拉面館,柳迎兒執意不願回家,柳松坡也不強人所難,只是留下幾個家人守候,自己先回去了。

相爺是個講道理的人,他會用事實來教育女兒,她選擇的道路是錯誤的。

柳迎兒也是個講道理的人,她知道抗爭是無謂的,今後父親再也不會讓自己拋頭露面開什麽拉面館了,坐在這裏只是追思一下昔日的回憶罷了。

良久,柳迎兒終於從斷壁殘垣中走出,面色沉靜:“走,回家。”

……

江北,岸邊,一艘舢板擱淺了,元封和夏沁心筋疲力盡的躺在岸邊。

昨夜他倆鳧水來到江邊,恰逢官兵追到碼頭,到處搜捕,兩人不敢大肆行動,只能悄悄偷了一條小舢板下水,又順手牽羊偷了幾件漁家晾曬的衣服,趁著夜色連夜過江。

不巧這條舢板是漏水的,一邊劃一邊往外舀水,還要躲避水師的搜捕,折騰了半夜順流而下,終於登上了江北,也不知道究竟落在什麽地方了。

躺在沙地上歇了半天,元封終於緩過勁來,搖搖晃晃站起來,看看周圍的環境,再檢查隨身的物品,身上只剩下一把匕首,他嘆口氣,招呼夏沁心:“起來,該走了。”

夏沁心艱難的撐起身子,力圖站起來,最終還是倒在地上,元封看她臉色不對,急忙上前將手搭在她的額上,滾燙。

“你病了。”元封道。

“沒事,我能行。”夏沁心還嘴硬,卻被元封拉了起來,“來,我背你!”

“才不要呢,人家自己能走。”雖然嘴上還在逞能,人卻已經毫不客氣的趴了上去。

元封的後背很寬闊,很堅實,夏沁心趴在上面覺得很安心,兩人就這樣沿著田埂往北走。

走著走著,夏沁心只覺得胸前濕漉漉的,低頭一看,元封後背滲出血來,他背上的槍傷還沒處理,受壓便開始流血,夏沁心立刻喊起來,讓元封停下。

元封半跪在地上,將夏沁心放下,兩人對視著,互相望著彼此被血汗泥水弄花的臉,忽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