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宮闈驚變 第25章 又是一年

天佑二十一年新春,瑞雪兆豐年,京城一片銀裝素裹,街頭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辭舊迎新之際,勞苦了一年的百姓們也都換上了新衣服,上街采辦年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只有這幾天荷包是飽滿的,綢緞莊、南北貨鋪子的小夥計們也知道一年中買賣最好的時候就是現在,一個個站在路上賣命的吆喝,再加上走街串巷的貨郎們悠長的叫賣聲和撥浪鼓的聲音,京城顯得更加繁華。

達官貴人們也在這個時候出門拜望,老朋友、老關系啥的都該走動走動了,平時不對付的那些政敵,對頭也得放下身架和面子,換上笑臉互相拜個年,咱大周朝,講究的是一團和氣。

皇親國戚,三公三孤啥的,都進宮赴宴去了,一般的朝臣,則忙碌著互相拜年,京城裏當官的多,能用的上的關系也多,先拜哪個後拜哪個,都是有講究的,一時間街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藍呢大轎,綠呢大轎,回避、肅靜的官牌,拿著皮鞭子騎著高頭大馬的差官,舉著黑紅棍子的開道衙役,大街上滿滿當當,互相見了也都客氣,按照官銜高低進退有度,彼此間擦肩而過的時候也不忘掀開轎簾子道哥好。

人氣最旺的莫過於新晉內閣右相柳松坡的府邸了,柳大人提了宰相之後便搬離了三山街,宅邸和官階是對應的,不能隨便僭越,是三間口,還是五間口,七間口,那都是有規矩的,高了不行,低了也不好,柳松坡身為宰相,按照品級自然要住七間口的大宅子,這是宅子整體寬度,至於進深,起碼七進起。

柳松坡的宅子是皇帝禦賜的,七間口,十三進,真有點侯門深似海的感覺了,柳家五口人再帶著三個老傭人搬進去感覺空蕩蕩的,不過不打緊,皇上連丫鬟用人家丁廚子馬夫都給配齊了,上百號的傭人等著差遣呢,車馬轎子傘蓋一應俱全,是要人搬過來就好。

相府門口停的車馬排出去二裏地去,來拜訪的多是六部官員,柳相公雖然是副相,但是據說左相胡惟庸已經不受皇上恩寵,就快下野了,所以大家夥著急上火的趕來,想走走路子。

哪知道根本見不到右相大人,倒不是柳松坡拿架子不願意見客,只要你不是帶著厚禮行賄,同朝為官拜個年還是無妨的,可是今天柳相爺確實沒空,他老人家攜妻女進宮去了。

百官震驚,這是多麽大的恩寵啊,進宮去和皇上一起過年,夫人女兒也同去,少不得被太後召見,賞個誥命夫人的頭銜,相爺還有個女兒,聽說年方二八,正是豆蔻年華,皇上家還有幾個兒子沒有婚配,這次前去,未嘗沒有相看相看的意思啊。

柳松坡不在,不過他兒子在,柳靖雲這回算是出夠了風頭,當年的感覺又回來了,相府門庭若市,來往都是紅袍紫蟒,玉帶烏紗,相府的下人們全換上嶄新的瓦楞帽子和黑綢緞的直棳,迎來送往,臉上帶著驕傲的微笑。

柳靖雲坐在正堂上陪著一幫尚書侍郎說話,他的身份水漲船高,那些二三品的大員見了他都要親切的喊一聲世侄,問他在哪裏高就,於是柳靖雲便淡淡地說,自己尚在家中賦閑,那些世叔世伯們便驚詫起來,連聲嘆道可惜,然後便提出自己衙門口還缺個員外郎啥的位子,世侄若是不嫌棄可去鍛煉一段時間。

柳靖雲很矜持的笑著,說一切都要聽家父安排,心中得意洋洋,苦了八年,終於揚眉吐氣了。什麽員外郎,他在不放在眼裏,做官就要做大官,有實權的大官,坐堂撒簽子打人的那種大官,部堂裏處理文案,撈點油水的吏員,老子才不稀罕呢。

……

次日傳出消息,柳夫人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柳家女兒聰敏乖巧,老太後一見甚為歡心,當場認了幹孫女,雖然皇上尚未正式傳旨,但是一個公主的爵位是少不了的。

皇上這一套連環組合拳還真是夠炫的,八年前把柳松坡從仕途巔峰打落凡塵,柳松坡被貶出京城,舉家遷往西北苦寒之地出任蘭州知府,知府位子還沒坐熱,一道旨意又將其貶到更加偏僻,鳥不拉屎的蘆陽縣,更甚的是,到後來居然派了錦衣衛過去要殺柳松坡全家,要不是元封及時趕到,恐怕柳家人就成為蘆陽縣荒野上的一杯黃土了。

旨意一道接著一道,不知道是皇上朝令夕改,還是故意想讓柳松坡坐一回過山車,總之柳松坡是觸底反彈,從此一路風生水起,從知縣到知州、知府、巡撫、總督,再到右相,官升的那叫一個快。

皇帝就這個脾氣,升遷任免官員全憑個人喜好,他看中的官員,不拘一格用人才,他不喜歡的人,能一貶到底。範良臣如此,柳松坡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