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首山之戰

古來設計都有上中下三條的套路,偶爾簡化成上下二策,從來也沒有四策、五策。不過仔細想想也頗有道理,一般情況下中策四平八穩,上下兩策各走極端,要麽風險大收益也大,要麽短期無用但可望收獲長期效益。就是勛等人估算公孫模所能拿出的對策而言,也是如此——下策北歸襄平,其實風險大,收益小,但對於一個毫無主見的人來說,那是最值得考慮的方針。上策南躥則風險略小,短期收益也不見得有多大,只是倘若真能抵達樂浪,可能給是勛造成最大的麻煩罷了。說白了,若行下策,其實於公孫家甚至公孫模都無益,唯一可能得到好處的,便是柳毅柳子剛。

按照沮授對公孫模的了解,此人非無主見者也,但也不是殺伐決斷之輩,雖說在陽儀和柳毅的權力鬥爭中比較偏向柳毅,也不大可能屈己相從,故此以行中策,退守首山的可能性最大。

退上首山本是死路,只是還不會立刻咽氣,多拖些日子,或許形勢還會有所轉機呢?

諸葛亮攀於高櫓之上,遠遠眺望,然後遣人來報是勛,果不其然,公孫模對外營壘森然,其實暗中調度兵馬,午前便時分開始向山中撤退了。倘若幽州軍事先毫無預見,或許會為其所惑,但既然早有計算,登高以監視之,那便很難隱瞞啦——況且還想惑諸葛孔明之眼,不亦難乎!

是勛聞報,當即按照原定計劃分派兵馬,以閻柔統秦誼、孫汶等部正面相攻,命北側的於禁和南側的烏丸騎兵來回遊弋,斷其外逸之路。是勛自己,則跟逄紀、諸葛亮等人坐鎮後軍,仍守舊壘。

時間不大,便聞得前方鼓聲震天,喊殺聲起,是勛坐於中軍大帳,頗有些心中忐忑——終究雙方就兵力比而言,並沒有太大差距,幽州方面主動進攻已成之壘,倘若公孫模率軍上山只是惑敵之計的話,攻方將會受到慘重損失。不過既已定計,便不可畏首畏尾,亦不可朝令夕改,還是暫且相信逄紀對公孫模性格和才能的研判吧。

身為一軍主將,又是沒本事親自提槍上陣、指揮若定的主將,是勛現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跟後世的謝安一般,鎮之以靜了,不管內心如何翻江倒海,表面上絕對不能表現出來。於是他幹脆命庖廚整治了一席酒宴,算是歡迎逄紀來歸。

酒宴之上,是勛向逄紀詳細打聽遼東方面的各種情況——包括布防計劃、軍兵素質、官員才能等等,幾乎無一不問。逄紀回答了幾條以後,突然擺一擺手:“宏輔正不必問此也。”

是勛問他為什麽,逄紀就說啦:“吾料此戰必勝,則遼東必破也。宏輔所問,當為物產、民生,而不必更及於軍事也。”公孫家亡定了啦,你再多琢磨還有啥意義?你應該詢問我相關遼東的地理風物、土地產出、百姓狀況啥的,以便日後統治——滅國易而興國難呀。

是勛“哈哈”笑道:“吾豈有意於平州乎?朝廷自有所命。”我知道那麽多幹嘛?將來治理平州的又不是我,我只是幽州刺史罷了,你真要把我派到這鳥不拉屎的偏遠地方來,我還不樂意呢。朝廷,其實是曹操,自然再會派官員來治理平州,但那與我徹底無關。

逄紀瞟了是勛一眼,淡然一笑:“吾失言矣,宏輔勿怪。”

是勛心說我相信你只是失言才怪呢!你的心思我猜都能夠猜得到,是想先借我的手覆滅公孫家,然後再利用我從內部瓦解曹氏,從而達成你為袁家兄弟報仇的最終目的。照理說這麽一個危險人物,就不應當留下,還是早早除卻為好,但一來戰事尚未終結,或許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二來殺降不祥——還是把他送給曹操處置吧,自己能夠瞧得清的,曹操那麽敏的人,亦定不會受其所惑。再說了,說不定曹操就有本事真正收服逄紀呢?

是勛是沒有鳩占鵲巢,霸占遼東的想法,更沒有足夠的野心取曹氏而自代之。開玩笑,曹操的勢力如日中天,曹孟德難眩以偽,用兵如神,別說自己了,就算司馬仲達,那也是逐漸培養起來的野心,也得等曹操死了以後才妄圖大權獨攬的。曹操還活著的時候,曹營內部有幾個人敢起異心?

哪怕一代梟雄劉玄德,那也得先以客將身份受天子密詔,繼之逃出許都,然後才敢掀反旗的不是嗎?

帳中推杯換盞,是勛、逄紀、諸葛亮三人都吃了個肚圓,然後前線來報,已然順利殺入敵壘,焚其輜重數百車。是勛心說行了,這時候就不必再死拼了,只要把殘敵逼上山去就成。仆役進來收拾餐具,是勛左右望望,便問逄紀和諸葛亮:“公孫模罾中魚耳,可不必慮。然襄平如何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