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堂上驚變

是勛不怕公孫度放過公孫峻,卻反而擔心公孫度嚴懲公孫峻。

很明顯這事兒雖然是公孫峻做的,幕後指使者卻另有其人。掉過頭來再回想整個事件,是勛認為若是請自己或者諸葛亮來謀劃,將會做得更加天衣無縫,連那一點點證據都不會留下。所以袁氏直接賄賂公孫峻,讓他來誆騙自己,不如袁氏交通了公孫家中別的人物——可能是重臣——再由此人來賄使公孫峻,可能性來得更大。無他,只有多倒幾遍手,計劃才可能大出漏洞。

站在公孫度的立場上來說,他不可能在天使面前將此事高高提起,輕輕放下,而一定要給是勛一個交代。那麽怎麽交代呢?一種方法是調查到公孫峻即止,嚴加懲處,以儆效尤;另一種方法,則是要深挖出這背後的主使來。

挖來挖去,最後肯定要挖到二袁啊,那麽既然不肯深責公孫峻,公孫度的怒火就必然要發泄到二袁頭上去!是勛是挺恨公孫峻,但就其使命而言,公孫峻是死是活,對他並無意義,二袁的生死,才是他最關注的問題!

公孫度一代梟雄,做事還真是雷厲風行。第二天一早,公孫康便重至涼府相請是勛,說家父病體稍愈,可以請天使駕臨宣詔了。

於是是勛帶著諸葛亮返回平州衙署。大堂之上,百僚畢集——獨獨不見公孫峻——公孫度身穿朝服,親自迎出門外。隨即公孫康奉上節旄,以及是勛落在偏院沒帶走的詔書、印信,是勛即居上而立,宣朝命拜公孫度為襄平侯,加食邑五百戶。

等公孫度磕完了頭,雙手接過詔書和印信,是勛才終於大大松了一口氣——這說明遼東暫時不會跟曹軍開仗啦。隨即公孫度返回上位坐下,請是勛居於客位,是勛趁機就問啦:“前朝廷平定幽州,二袁遁至遼東,未知君侯如何處置?”

公孫度雙目中精光暴射,撚須問道:“樓班實為蹋頓所挾,吾欲為之請赦,可乎?”

不提二袁,光說樓班,那意思很明確了——二袁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作為交換條件,我得把樓班留下,成不成?是勛心說我就是為著二袁來的,曹操交付的使命中還真沒提過樓班,那就一傀儡,你還當個寶了。當下微微一笑:“勛無異議。”

公孫度點一點頭,隨即斥喝道:“喚袁氏兄弟來!”

袁尚、袁熙,再加上一個逄紀逄元圖,四天前就來到襄平城內了,受到陽儀的盛情款待。袁尚極言曹操如何挾持天子、肆虐諸侯,以欲加之罪奪其幽州封土,並且更揮師東進,其意必在遼東,所以希望能夠跟公孫度聯起手來,以禦此賊。可是陽儀聽著只是哼哼哈哈的,卻壓根兒不肯明確表態。袁尚希望能夠盡快見到公孫度,陽儀只說主公事務繁冗,等忙過這幾天,一定親自相請。

公孫度所以一連好多天都不肯接見二袁,一是有涼茂勸阻,以及是勛前後腳地就進了襄平城,二是還需要搜集前方的軍事情報,才好作出最後的決斷。公孫度可不是一個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家夥,他得自己先定下了計,然後才能去見二袁。

袁氏兄弟在遼東兵的監護之下,提心吊膽過了好多天,其間偶爾聽聞是勛持節前來封拜公孫度,二人大驚,忙向逄紀問計。於是逄元圖設謀,把隨身的財寶全都拿出來賄賂陽儀,請陽儀把是勛給誆走——只要是勛一逃,那公孫度必然得跟朝廷翻臉,自家就有當他盟友的資格啦。

涼茂評價陽儀是“諂媚小人,無足論也”,然而小人也有小人的小聰明,他覺得這事兒有風險,可是又舍不得袁氏的賄賂,想來想去,幹脆從賄賂裏取出三成來轉贈給向來貪財的公孫峻,請公孫峻去辦此事。而等到是勛洞悉其奸,向公孫康揭發以後,公孫康回稟公孫度,公孫度怒不可遏,連夜在府中就進行了一番大規模盤查。

公孫峻這活兒幹得有點兒糙,他本來以為是勛必然逃走,那麽公孫康忙著追捕,自己就有足夠的時間把手腳給料理幹凈啦。沒想到才隔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府中大索,而且嫌疑人早就鎖定了,遂被當場拿下。

公孫峻毫無節操,直接就把陽儀給供出來了,問題陽儀手腳幹凈,沒把柄可抓,矢口否認之下,反倒指責公孫峻攀誣。公孫度半信半疑之間——他對陽儀是素來信任的,總覺得陽別駕不至於為了點兒錢財就欺瞞自己——又不便嚴懲同族的公孫峻,便果然如是勛所料,把一腔怒火全都發泄在二袁身上了。

尤其在公孫康轉述了是勛那段言辭之後,公孫度也不禁對於自己能否順利駕馭二袁,信心有所動搖。他最近總覺得精力有些不濟,深恐要是真一病倒,二袁勾結重臣作亂,將無法把個完整的遼東傳承到兒子手上,所以——罷了,不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