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勾心鬥角

曹操只要排開人馬,奮力攻打鄴城,袁紹必然揮師來救,這點當然不僅僅陳群瞧出來了,就連是勛雖然並不怎麽懂得打仗,那也是能夠預先想見的。那麽,該當如何應對呢?其實曹操早就有所謀劃啦。

戰略的核心部署,乃是荀攸提出來的,郭嘉根據手裏的情報,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細化。同樣參與謀劃的是勛,則只是嗯嗯啊啊,在旁邊兒幫了幫腔而已。

首先,荀攸提出來,理論上不可於鄴城近處與袁紹對戰,倘若城內可以望見援軍趕到,自然士氣百倍,甚至很可能開門殺出,遙遙呼應。曹軍雖眾,要同時應付兩線作戰,難度也是不小的,最關鍵的是,可能會影響到士卒的信心。故而一旦探聽得袁軍來攻,就必須揮師而西,起碼在十裏之外迎擊之。

揣測袁軍的戰略,很可能正面對戰我軍,同時遣一支偏師繞至城南,阻撓我軍攻城,並尋機摧毀攻城器具。對此,亦不可不有所防備。

是勛趁機插話了:“沮授、許攸,皆智計無雙者也,公達不可小覷。恐其別有詭謀,不可不防也。”具體袁軍可能會出啥招,本方該當如何應對,是勛根本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但這不妨礙他給荀攸他們提個醒,潑點兒涼水。萬一提醒對了呢,不也顯得他是宏輔思維縝密嗎?

一盆涼水潑過去,荀攸倒也不以為忤,反而淡淡一笑:“適才所言,兵法之正道也。然吾亦自問,若處沮子輔、許子遠之地,將如何進言袁本初?”

曹操聽了這話,不禁也笑了起來:“吾即袁紹也,子遠,卿將何以教吾?”

荀攸垂下頭去,略微想了一想,答復道:“我軍不破,則曹軍不敢全力攻城也,遷延日久,士氣漸挫,則必無功而返。故若吾為荀攸、郭奉孝,則必勸曹司空……”

話沒說完,曹操拍案大笑。是勛也不禁莞爾——你想啊,荀攸為了猜度沮授、許攸的思路,假裝這兩人給袁紹獻策,可是還必須得先借這兩人的嘴來分析曹軍的情況,猜度自己和郭嘉怎麽跟曹操進言……圈子竟然又兜了回來。

曹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笑夠了,這才一抹嘴,伸手指指荀攸:“公達可直言也,毋再仿沮授與子遠之言。”

曹操和是勛都在笑,郭嘉一慣冷臉,似乎毫無幽默細胞,荀攸卻只是配合著苦笑兩聲。這回聽曹操下令,要他直說,於是重新組織一下語言,緩緩答道:“吾料袁軍必以弱旅為先,以觀我等應對耳。若我乃大舉,則且戰且退,誘我遠離城防,以待其偏師救應鄴城,破我圍阻之軍。若我緩進,則知城下有備,將並力以挫我前鋒,破圍之偏師亦或轉襲我後,此不可不慮也。”

曹操問:“如何應對?”

荀攸建言說:“吾亦當大張兩翼以遮護之,而密調攻城之軍,西襲袁紹。鄴城倉促難下,袁紹則可一戰而破也,若破袁紹,鄴城亦不可獨存。當先以兵阻之,偽作不敵,誘其深入,即於城下破之。”

唉,是勛有點兒迷糊了,你一開始不是說不能在城下跟袁紹見仗嗎?這回怎麽又打算放他們過來了?他才用疑惑的眼神望了一眼荀攸,荀攸就察覺到了,朝他略點一點頭,解釋說:“兵者,詭道也。今我軍眾而袁軍寡,我軍強而袁軍弱,然袁軍已占地利,若乃扼險而守,我終難持久者也。或當行險,乃可摧破之。”

說著話,又轉向曹操:“雖然,城下為戰,於我不利。然我軍整而袁軍散,以整擊散,且預為之備,亦有勝算。要在彼亦知我不欲於城下戰也,故乃可退而誘之。”在鄴城還有出擊實力的前提下,理論上是不應該把敵人援軍放到城下來打的,所以我們的詐敗才有蒙過袁紹的可能。

是勛皺著眉頭,似乎覺得荀攸所言有理,又似乎覺得不必要如此冒險。他還在琢磨呢,郭嘉先表態了:“公達所言是也。然於城下如何防範,亦須詳加籌劃,以嘉思之,主公當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同樣的小會,也在袁紹陣營中召開。袁紹說曹操也試攻了鄴城好幾天啦,他不可能一直試攻下去,肯定在近期會發動全力攻擊,到時候我們必須前去救援,否則城內的軍心就會渙散,鄴城就危險了。然而該怎麽救援法呢?這可得仔細研究研究。

沮授建議說,以我軍的實力,不足以跟曹操正面決戰,而只能騷擾,使他無法全力攻打鄴城,拖的時間長了,彼消我漲,就有翻盤的機會。故此,應當主力正面迎戰曹軍,另遣遊騎從南面繞路,去摧破曹操的攻城之師,毀壞他的營壘和攻城器械。正面戰場上,也可遣弱旅在前,以試探曹軍的應對,倘若曹操調動主力來與我交戰,主公可前往接應前軍退回,以引誘曹軍來追,分薄他攻城的力量。倘若曹操並沒有主力決戰的意圖,那定然城下防禦嚴密,遊騎也不必往襲了,直接抄其後路,爭取把他派出來阻攔的那支前軍給包了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