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新野之宴(第2/3頁)

算了,還是我給你們限定好了辯論範圍,別讓你們再離題萬裏吧。當下痰咳一聲,朝劉備淺淺一揖:“玄德今寄寓荊州,未知劉牧遣玄德入駐新野,是欲問罪於張將軍乎?”

劉備點頭:“實不相瞞,劉景升總統荊州八郡,為張君侯所部驕縱不法,截奪糧秣,擅毆長吏事,行文召張君侯赴襄陽自解,而君侯不往,故使備來申斥責之意。”

張繡心說廢話,我能跑襄陽去嗎?那還不是送羊入虎口?一瞪眼睛:“玄德欲興兵伐我耶?”

是勛心說你這也廢話,他要不打算來打你,你用得著設宴跟他談判嗎?就聽劉備緩緩地說道:“備既寄居,則劉景升之命不可違也。設君侯朝往襄陽,則備夕解兵也,安敢與君侯相並?”

張繡身後一名參謀開口了:“吾未聞以州行文,召郡守往自解也,朝廷安有此制?”

簡雍笑道:“孝靈皇帝中平五年,太常劉君朗(劉焉)上奏,以為四方多事而刺史威輕,既不能禁,又用非其人,乃增暴亂,建言改置牧伯,鎮安方夏,清選重臣,以居其任。今劉牧非刺史也,乃州牧也,為伯也,伯之所召,守安敢不從?”

張繡另一名參謀冷哼道:“伯者相召,則諸侯從,君以為今乃春秋耶?天子尚在,其威日盛,非季周也!”

“然而張君侯雖冠侯名,終列侯也,非諸侯也!”

這怎麽……怎麽又跑題了呢?如今天下喪亂,名與實全都不能相符,你們光在這些問題上揪來揪去的,有意思嗎?是勛就不禁想啊,劉備幹嘛要帶那倆貨過來?張繡為什麽要帶倆更不靠譜的東西過來?雙方各帶武將,比著地圖,計點錢糧,商量咱們是打一場比較有利,還是談一場比較有利,直接開條件,不是簡單省事兒得多嗎?

你瞧,徐元直就不肯開口,光跟那兒面沉似水地傾聽著,他心中肯定也很無奈吧?是勛想到這裏,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朝徐庶瞟了過去,正趕上徐庶也轉過頭來望他,兩人四目相對,是勛就忍不住苦笑,同時微微搖了搖頭。他的意思:此等無益之言,你我皆不能忍,而又不得不忍者也。

他這是因為看過後世的記載,所以認定徐庶乃智謀之士,本能地把對方的位置擺得跟自己齊平,所以才有這種表示。可惜徐庶理解不了,徐庶心說這位是侍中朝我搖頭苦笑,究竟是何用意?自己身份、名望都很低——就算在荊州,不,在南陽郡內,徐元直之名都未必有多少人知道——加上這跟是勛才是初次相見,就完全不可能想到是勛會看重自己,會認定自己的智商比簡雍、孫乾他們高一大截,幾可與他名滿天下的是侍中相拮抗。因而徐庶誤會了是勛的表情,心下便不禁一凜。

徐庶之歸劉備,其實是件很偶然的事情。在原本的歷史上,劉表雖然名滿天下,把荊州也治理得很不錯,各方士人來歸,但所謂的“歸”,大多只是找塊地方避難而已,真正肯在劉表麾下出謀獻策的,絕對數字很大,按比例來算,相對數字卻不怎麽樣。原因有二,一是不管怎麽說,劉表都只是地方勢力而已,他所任命的各郡、縣官員,都只能表,只能算署,沒有朝廷正式詔命,未免名不正則言不順,相當多的士人,還是希望當朝廷的官兒的——先不管朝廷究竟控制在誰手中。

第二點,就是劉表曾經郊祭天地,僭越了禮制,加上他為人倨傲,任人唯親——初來荊州的時候,篳路藍縷,被迫重用蔡、蒯、黃等大族名士,等站穩了腳跟以後,那就光信老人,不納新人啦,所以王粲、裴潛、傅巽、趙儼、杜襲等皆不得重用也。這種態度擺在那兒,還有誰肯再投之劉表門下?比方說諸葛亮,他老丈人是黃承彥,黃承彥跟劉表一樣,都是蔡瑁的妹夫,所以理論上來說,孔明乃景升之外甥婿也,想傍劉表很簡單,想受重用也很方便,可諸葛亮偏偏就寧可在家種地也不往襄陽去。

後來劉備來到新野,一方面此人亦漢室宗親,且為豫州牧、左將軍、宜城亭侯(那正經是還在許都的時候,受過朝廷詔命的),名位與劉表同列,加上為人謙遜,禮賢下士,所以諸葛亮等荊州士人才會覺得這是個比劉表不差的選擇,可以跑他哪兒去試試水。劉表比劉備強的地方,也就勢力大點兒嘛,可正因為勢力小弱,才有我等的發揮余地啊。

徐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去跟了劉備的。他跟諸葛亮又不同,不但出身、名聲低了很多,而且年歲大了,再不出仕,怕會蹉跎終身,所以會主動求到劉備門上去。諸葛亮則要等老友徐庶推薦了以後,再施施然坐等劉備來“三顧茅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