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屠盡匈奴

是勛和司馬懿的猜測無限接近於事實,然而猜測終究是猜測,在沒有更多確證的情況下,任何對去卑和呼廚泉的指責都只能是無根據的扣屎盆子——要是那倆貨承認自己犯傻了呢?去卑承認自己不派兵來救是一時腦袋進水呢?你又能怎麽辦?

把整件事從頭到尾再想一遍,捋清脈絡。倘若南匈奴已經徹底與高幹相勾結,那麽趁著曹性、夏侯蘭等人在外的機會,去卑大可親率大軍來擒是勛,不必要光派個潘六奚過來,所以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倘若是潘六奚擅自妄為,去卑和呼廚泉事先並不知情,光想著讓潘六奚來嚇嚇是勛,那麽……或者去卑,或者呼廚泉,必然要過來一個收拾局面。去卑的可能性不大,倘若去卑率軍跟在潘六奚後面,等待假模假式跳出來為兩家解鬥的時機,那麽肯定已經偵知了潘六奚跟郭缊會師的消息,不可能到這個時候還不露面。那麽,最後只剩下一種可能:呼廚泉很快就會從平陽趕過來。

所以司馬懿要說:“且看單於何時來救……”

是勛在縣署遭合圍的前一刻,分別向平陽和綿上聚派出了求救的信使,倘若急行軍,兩路兵馬都得明日黃昏時分才能趕到。是勛帶著麾下一百五十名部曲,憑藉衙署的高墻抵禦兩千敵軍,硬扛到明晚並非不可能——雖然可能性很低——但倘若面對的只有潘六奚那四百騎,未必會甘心固守,勝負很可能轉瞬便能決出,呼廚泉真等明天才來,黃花菜都涼啦。

所以很大可能,呼廚泉此刻根本就不在平陽,而在平陽東北的楊縣,甚至距離更近,這樣才能在永安激戰之中趕到戰場。司馬懿因此說了,倘若單於明日來,那說明潘六奚叛亂之事徹底與他無關,頂多咱把線索扯到去卑頭上;倘若單於今日便來,那不用問啦,幕後黑手就是他!

於是是勛就派荊洚曉去迎候呼廚泉——倘若荊洚曉不慎露了馬腳,壞了計劃,正好趁機罷免他屯長的職務,他要是被呼廚泉宰了,那也挺合適。不過荊洚曉的運氣真是不錯,順利過關,還派同伴回來通報:單於來了,所部僅六、七百騎而已。

是勛這兒收拾東西正打算跑路,北上前往夏侯蘭軍中去呢,一聽啥?呼廚泉才領了六、七百人來?那我還有啥可怕的?郭缊兩千騎都已被我踐踏了也!因而假裝重傷不起,誘引呼廚泉進入縣署,當即橫刀拿下。

他在內堂冷笑一聲:“單於來得好快,以勛料想,早便在楊縣等待消息了吧?”呼廚泉就明白了,完蛋,計謀敗露!他一時擔心是勛傷重而死,故而匆匆進來探視,衙署中全都是曹家傷兵,滿滿騰騰的,更多人也擠不進來,所以身邊光跟著幾名親衛,結果這時候想逃都沒處逃,想反抗也來不及了。

這可該怎麽辦?呼廚泉倒不愧是匈奴單於,當下大喝一聲,意圖反守為攻:“是太守,汝如何背棄承諾,調兵入城?!”

“喀喇”一聲,大門打開,是勛背著雙手,施施然踱出門外,注目呼廚泉:“單於,事已至此,又何必虛言矯飾?”說著話把頭略略一點,當即有部屬捧上一個木盤來,上面擺放著潘六奚的首級。

呼廚泉不禁倒退了半步,嚇得魂飛天外。就聽是勛冷冷地說道:“潘六奚為我所擒,已招供矣。汝等勾連並州,欲圖謀我性命。我故殺之!”

“絕無此事!”呼廚泉大叫道,“我只是遣潘六奚來嚇嚇是太守而已,是潘六奚一人暗中勾結並州!”

果然如此。是勛不禁微微一笑,轉過身去,折返回堂中。

呼廚泉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對了——這不是不打自招嗎?算了,也無所謂了,既然已經落到了是勛手裏,還用什麽招不招的,他既然設此圈套,那肯定前因後果,全都已經算清楚了呀。當下不禁瞥眼瞧瞧肩膀上橫著的寒光閃閃的刀刃,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太守欲殺我乎?”

是勛走回堂內,一屁股就在書案上坐了下來,距離呼廚泉足有四尺之遙,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又何必殺汝?即縛汝城上,候去卑來時,喝令其降,再將匈奴各部分散,逐一坑殺之,不亦幹凈乎?”

呼廚泉盯著是勛的眼睛,堂中昏暗,那兩點瞳仁瞧上去模模糊糊的,仿佛有攝人的寒光閃爍。聞其聲,見其人,單於就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心遊走四肢百骸,瞬間直達頂門,忍不住朝前就撲,卻被兩名是家部曲給按住了,直接按倒在大堂門口。

“汝這惡賊,怎敢妄言要屠盡我匈奴!”

是勛緩緩地搖頭:“只是屠盡汝部而已,孰雲屠盡匈奴?且待我擊敗高幹,吞了並州,再率軍北上,掃滅單於庭,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屠盡匈奴。”說到這裏,突然笑了起來:“昔衛青敗伊稚斜於漠北,陳湯殺郅支於西域,並得標名青史,吾今屠盡匈奴,不留婦孺,未知後世將如何頌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