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晤諸葛

是勛當日黃昏時分便去司空府上拜見曹操——他是先在家用完了膳去的,那寡淡的曹家飯,能免則免吧。

就見曹操挺忙,一只手筆不停揮地在批閱公文,另一只手還抓著麥餅往嘴裏填呢。門客領了是勛進來,他只是擡起眼來略點一點頭:“宏輔來了,先坐。”然後就又埋頭工作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曹操也吃完了,工作也終於告一段落,這才站起身來,主動湊到是勛身邊兒。門客把是勛所繪的那幅中國地圖的副本攤開在案上,曹操開門見山:“此番鎮撫關中的詳情,還須宏輔為操解說。”

是勛這一去兩三個月,隨時都有快馬把情況傳報給朝廷,但公文上文字簡省,還有很多內情不方便公開說的——比方跟呂布倆一搭一档逼反了關西諸將,等等——所以曹操得當面跟他問個明白。

兩人一直說到半夜,曹操才終於宣布散會,說:“宏輔跋涉勞乏,還是早早回家安歇吧。”是勛心說這都幾點了,你才想起來放我走啊,眼瞧著我今晚沒啥時間和精力滿足下半身的幸福了……可是他還有話要說,當下微微一揖:“尚有一事要請示主公。”

曹操說你講,是勛便稟報道:“此番薦於曹公幕中的司馬懿,隨勛途經雒陽時曾有建議,朝廷既重開太學,便應當再立石經,以利天下學子。”

他這話得趕緊說,雖然不打算貪了司馬懿的功勞,但終究是自己開口跟曹操講的,事情若成,總有自家一份功勞;司馬懿已經準備要入曹操幕了,萬一他不等自己上稟,先跟曹操開口,那自家就一點兒功勞都分潤不上了呀。

曹操聞言,垂下眼瞼略想了一想,微微點頭:“也好。”他本人對經學並不怎麽感興趣,然而立石刻經,這終究是不小的面子工程,是能給朝廷臉上增光添彩的,再加上也就費點兒人力(還是他平常不怎麽用得著的學者之力),未必能費得了多少物力,那想幹就去幹吧——“吾明日便上奏天子。宏輔以為誰能擔此重任啊?”

是勛主動申請:“勛願主理此事。”曹操一皺眉頭,心說你還真想把大力氣都花在治經上嗎?那可有點兒浪費啊……不過轉念再一想,反正是勛現在官居侍中,沒有明確的職權範圍,閑著也是閑著,與其成天被皇帝叫進宮裏去講經或者論詩(就跟他當議郎那會兒似的),還不如去負責石經哪。反正也就是一掌總的事兒,總不成他親自去定經,親自去寫經,還親自去抄錐子刻石頭不成嗎?自己要有什麽別的分派,也隨時都能把他給揪回來。

“既如此,有勞宏輔了。”

是勛謙遜兩句,說我比起主公您來,哪兒算得上操勞?但是隨即就說:“勛才返都中,繁冗之事紛至沓來,還請主公晚幾日上奏天子,權當與勛多幾日休沐了。”曹操“哈哈”大笑:“便依宏輔,且去歇息吧。”

在往見曹操之前,是勛本來計劃第二天就去拜訪太倉令樊普,順便見見諸葛瑾的,可誰料身在官場,事不由人,他前腳才剛準備讓魚他先去樊府上打個招呼,外面就又遞進來一大摞名貼,有欲來訪的,有請赴宴的,瞧得是勛是眼花繚亂——啊呀,咱如今真真正正算是紅人了。

本想讓吳質幫忙處理一下的,可是突然想起吳季重已經被署了鄢陵令,不日便要離開自己前去赴任,算了,不麻煩他了,還是讓韋仲將來負責送往迎來這攤事兒吧。當即吩咐魚他,把相關事宜都交給韋誕,同時囑咐:“便道我遠途才歸,今日誰都不見,宴皆不赴,明日、後日,按其高下親疏,排個次序出來。”

開玩笑,回來第一天當然要去司空府上拜曹操,而不能先見其他官員,這是個政治立場問題。

可是這麽一排次序,是勛就一連好幾天都沒得著閑空去拜訪樊普,結果到了第三天,諸葛瑾倒自己找上門兒來了。那日是勛正好前往孔融府上赴宴,讓諸葛瑾在門房裏溜溜兒等了一下午,直到紅日西墜,才終於見到這位正當紅的是侍中。

是勛才剛下車進門,魚他就湊上前稟報,說諸葛先生來了。是勛轉頭一瞧,果然見到一個瘦子躬身立在門旁——啊呀,這位就是面長如驢的諸葛瑾嗎?相貌也沒有想象中那麽詭異啊。

諸葛瑾跟是勛年齡仿佛——要是按阿飛的實際年齡算,可能對方要略大上一兩歲——身高接近一米八,臉不但長,而且窄,但五官頗為周正,頭發、胡須全都梳理得一絲不亂。

他瞧見是勛望向自己,趕緊拱手作揖,是勛也還禮,問:“卿即諸葛子瑜?”諸葛瑾連忙道了聲“是”,然後說:“小人枯坐良久,終於得見侍中,不勝之喜。”是勛疑惑地瞥了一眼魚他,魚他低聲道:“諸葛先生午後便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