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明修棧道

賈詡的意思,呂布此前接受了天子並州牧的任命,如今又打著討伐李傕、郭汜的旗號渡河西進,就表面上來看,他對許都朝廷是挺恭順的。那麽正好是勛帶著司空府的書信前來,不妨請他跑一趟呂布大營,去勸勸呂布——司空府才剛嘉勉了段煨,你這兒就要攻打段煨,踩平華陰,你這是故意打朝廷的臉呢,還是打曹操的臉呢?

所以說,跟呂布生扛是肯定打不過的,要退出華陰又心有不甘,唯今之計,那就只有麻煩是議郎了。

賈詡的話貌似挺有道理,可是是勛本就是當世的詭辯大家,他心說換了我也照樣能夠給你說圓嘍,這一點兒都不難啊。就不知道你是想不撕破臉就把我轟出華陰城去呢,還是想借呂布的手殺我……照理說我跟你沒那麽大仇怨哪!

眼見得段煨似乎全盤接受了賈詡的進言,當即朝是勛就是九十度鞠躬,拱手道:“段某的身家性命,還有華陰數百將吏,數萬百姓的性命,便全都拜托是議郎啦!”

是勛撚著胡須沉吟了半晌,一時也想不大明白。自己不去見呂布最簡單,就不知道賈詡還有什麽後手——他會不會幹脆撕破臉皮收拾了自己,或者綁起自己來當人質以逼呂布退兵?要是自己去見呂布呢?要說動呂布退兵,難度不小,而且呂布退了,得益的是段煨,對自己和曹操也沒啥好處。要是說不動呂布退兵,自己還有臉再回華陰來嗎?

他只好苦笑一聲:“呂布,豺虎也,勛有何能,而能說其退兵乎?”

賈詡微笑道:“是議郎前說曹公使徐、兗合縱,後又在鄴城、襄陽舌退群賢,口舌利如刀劍,又何必過謙?若說有誰能夠說動呂布,則非是議郎莫屬也。”

是勛心說這就是名聲累人了,沒想到賈詡竟然把我給調查了個底兒掉啊!自己還能怎麽推辭了?不妨先答應下來,再思良策……再找人共思良策吧。

當下他含糊地答應了段煨和賈詡,退出來就找魯肅和吳質商量。魯肅就說啦,宏輔你將這兩天跟段煨、賈詡見面的情景,你們說了些什麽話,全都備悉地講給我聽,容我斟酌。

是勛當下就跟魯肅詳細地描述了一遍前因後果。魯肅不禁笑道:“宏輔似有離間段、賈二人之意,因此賈詡深忌於你,欲驅之以離華陰也。若不允說呂布,則段煨必操戈以逐之,若允說呂布,自然驅之城外。賈詡料你必說不動呂布者也,則必然無面目再回華陰來。”

是勛說我也是這麽想的,那咱們就只好灰溜溜地逃走嗎?

魯肅背著手踱了幾步,緩緩地說道:“肅卻以為,不妨往呂布營中一行。”

是勛悚然一驚:“真去見呂布……沒有危險嗎?”

“須先明呂布何以必取華陰,”有一瞬間,是勛就覺得魯子敬的雙瞳中精光暴射,好象是因為棋逢對手而陡然興奮起來,“呂布既取河東,北有袁紹,東有張揚,南取弘農則恐為曹公、劉表所忌,所能謀者,唯關西也。若取關西,必經華陰,豈肯留段煨於後而不加以約束?無論段煨是否從於呂布,均難以再居華陰……”

是勛心說是這個道理,呂布從河東打關西,西渡黃河不可能,南渡以後再向西,就必走華陰。華陰南面是太華山,呂布要是繞至山南而行,不但迂回過遠,而且道路崎嶇,就很不利於後勤補給。所以除非呂布就占著半個河東郡當不思進取的土皇帝,要麽大著膽子真的北赴並州去跟袁紹死掐,否則想要發展,最佳途徑就是取華陰,進京兆,直薄長安。

就聽魯肅又說:“呂布欲取華陰,段煨、賈詡不會毫無對策,唯寄望於宏輔之辯才——況以肅料之,賈詡必以為宏輔難說呂布者也。則再查其何以守華陰。華陰易取,而桃林難過。我料賈詡的本意,是想據桃林以禦呂布,使不得近城……”

是勛心說對啊,桃林塞那就是後來的潼關啊,我們來時也經過了的,南有秦嶺,東南有禁谷,北踞黃河,西近太華,地勢絕對險要,易守難攻。以賈詡的智謀,想要以少敵多守住潼關……啊不,桃林塞,那基本上是沒啥問題的。

“……故而其遣宏輔往說呂布也,因呂布必欲得華陰,絕不可說。即呂布絕卿,以賈詡之謀,華陰亦可得全;若呂布害卿,則正中賈詡下懷,又可使呂布再難與曹公和睦……”

是勛心說魯子敬你平常話不多,今兒個談起謀略來,倒是滔滔不絕嘛。有些話不必要說那麽清楚啦,就跟給小學生上課似的,其實你剛才點出了‘桃林’二字,那前後因果我就已經想明白啦。只是既然知道我很難說服呂布,你還勸我去,究竟是怎麽策劃的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