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逃出生天

是勛想假托酒醉,告辭而別,卻被一人給攔住了。他擡眼一瞧,只見此人四十多歲年紀,長得虎背熊腰,面如蟹殼,滿把虬須,不似士人,倒象一名武將。剛才給介紹過,乃潁川人氏,復姓淳於,單名一個瓊字,草字仲簡。

這人的形象就跟演義裏那個貪杯的大老粗差不太多啊,但是是勛知道,絕不能以簡單的老粗來看待他。要說袁紹麾下,資格最老的就是這位淳於仲簡,漢靈帝還在時候,建西園軍,設置了八名校尉統領,袁紹、曹操、淳於瓊便都在其內。所以說,無論入仕還是跟袁紹的相識,在座諸人中他都位列前茅。荀諶也曾經說過,袁紹地位漸高,勢力漸大,威勢也見長,真能夠在他面前放言無忌的只有三個人,一是田豐,其天性就過於耿直,二是許攸,那差不多是袁紹的發小,第三個就是淳於瓊。

所以說,是勛才開口請辭,袁紹還沒答腔呢,淳於瓊就敢先站出來攔阻。是勛心說你又不以口才見長,也非文學之士,攔著我究竟想要做啥了?就見淳於瓊把手一揮,高聲說:“是先生遠來,未能得見我冀州精兵,豈不憾哉?”大步走到水榭門口,伸手一指:“且看吧!”

隨即就聽榭外馬蹄聲響,一隊披盔帶甲的騎兵呼嘯而至,來到水榭門外,齊齊地勒住坐騎。要說這隊騎兵的動作夠齊整的,換個人見了不被嚇得屁滾尿流,也得給唬得一驚一乍,可是是勛不同——隊列這玩意兒,兩千年後的閱兵式上比這可整齊多啦,更別說他還見過朝鮮萬人團體操的視頻呢。

於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微微斜眼,瞟一眼淳於瓊。只見淳於瓊面有得色,笑著問道:“此乃新募並州精騎,是先生以為如何?”

是勛輕輕搖頭,轉過來面向袁紹,淺淺一揖:“袁將軍麾下,果然兵馬強壯,只可惜冀州並無大將統率啊。”

淳於瓊雙眉一挑:“便瓊不算大將,我冀州尚有顏良、文醜、張郃、高覽、蔣奇、韓荀,孰謂無大將乎?”

是勛將扇一指:“並州精騎,勛曾有所見也,昔在定陶迎戰呂布,所部亦並州精騎,卻強似榭前這些。自然,將在謀而不在勇,呂布雖勇,亦為我主所敗,並州騎良,在勛看來,亦草芥爾,安有徒恃弓馬,不以兵法馭之,不以智謀驅之,不以仁義輔之,而能縱橫天下者乎?!”你這些兵比呂布的差多了,就連呂布都讓我們給趕跑了,你給我瞧這些,又有啥意思了?

淳於瓊聞言,不禁氣沮。荀諶到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了,趕緊站起身來打圓場:“是先生既已有酒,不妨暫歸。主公,便由諶送是先生回城吧。”

袁紹微微點頭,然後突然一拍桌案:“孟德何幸,能得是先生輔之?雖然,我冀州亦多謀臣,惜口舌稍遜也。”我冀州那麽多謀士都是有本事的,只是嘴皮子沒你利索而已,你也別太得意。

是勛跟著荀諶從水榭裏出來,荀諶湊近了低聲笑道:“今日果見宏輔之狂誕也,此行不虛。”是勛擺擺扇子:“差得遠,差得遠,勛故作此態而已,其實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兩人乘上馬車,直往鄴城馳去。是勛就說啦,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就走。荀諶說何必如此心急呢?我還想跟你多相處幾天哪。是勛趕緊說你答應過我的,就見袁將軍和冀州群賢一面,見過了就走。荀諶說既然答應了,我就一定做到,可是你大老遠的來了,我總得盡盡地主之誼,帶著你四處走走瞧瞧才行——前兩天心思都在這次聚會上了,我估計你也沒心情遊玩,這回正事兒放下,總可以松快松快了吧?

是勛連連搖頭:“恐夜長夢多,此時不走,諸君若再挽留,友若一人,可能盡辭否?”你要是不幫忙擋駕,就是違背了對我的承諾,你要是幫忙擋駕吧,又怕會受同僚的埋怨,那又何苦來哉?

兩人一個勸,一個堅持要走,就這麽說著說著,終於來到了鄴城南門外。忽見一小隊騎兵絕塵而來,到了面前,紛紛勒住坐騎,當先一人舉鞭一攔:“是先生歸來了?”是勛一瞧,不是別人,正是沮授沮子輔。

荀諶笑道:“惜乎子輔未能與會,今日是宏輔舌戰群賢,可是有趣得很哪。”沮授面無表情地說:“我都已經聽說了,先駁得許子遠、逄元圖等啞口無言,又以一篇離別之賦壓倒陳孔璋,最後大掃了淳於仲簡之顏面——是先生如此猖狂,難道還想生還兗州去嗎?!”

是勛聽了這話就不禁大吃一驚,荀諶同樣吃驚,忙問:“子輔何出此言啊?”沮授冷笑道:“許子遠、審正南、淳於仲簡,皆睚眥必報之人也,安能容是先生坦然而歸?倘若竟說動了主公,則友若汝亦無可挽救也。”荀諶急得直搓手:“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