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初試金手

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是勛就壓根沒有正經學過騎馬。雖然倫家曾經說過:“是個人就會騎馬”,但那是指跨在馬背上隨便遛跶而已,並不是人人都能讓馬跑得起來,自己還能坐得穩當的。當初從氏家莊院出來,是勛第一次騎馬,那是一匹小兒馬,脖子挺直了還沒他自己高呢。後來跟太史慈在黃縣上岸,問一老頭兒借馬,那老頭給的哪兒是馬啊,分明是騾子嘛,而且他們進入黃縣城,一路上人民百姓是夾道歡迎太史慈啊,壓根兒就不可能跑得起來。

可明天不僅僅是騎著馬出門踏青,據說還得射獵,就他這垃圾騎術,不從馬背上掉下來摔個七葷八素的幾率,估計直追在北京三環主路當間兒躺一整天不被車壓的幾率。不行,得想個好法子才成。

等回到了自己屋中,他便叫來服侍自己的老奴,一邊比劃,一邊在片木牘上用毛筆畫了幅簡圖,讓老奴去找人盡快做出來。他畫的是一對馬蹬,以木削刻而成,上下兩部分榫合、黏牢,再接以皮索。象是家這種豪門,家裏都設有些簡單的工坊,日常器具很少外購,全是自家做的,比方說紡織、制衣、打造家具、夯土造磚,等等。當然啦,一般情況下做這些東西的也都不是專業工匠,而是家裏有一定手藝的奴仆。

因為那時候商品經濟極其不發達,當然不可能出門右拐就一家“SevenEleven”,左拐就一棟“家樂福”,想要啥有啥。一般情況下,就算國都劇縣城裏,也只有三四家手工作坊,小玩意兒得靠十天半月一趟城門口的集市,大玩意兒都得臨時雇工來做。所以象是家這種豪門,幹脆就內部自給自足得了。

但是是家木工是有的,還不止一個,鐵匠就欠奉,終究不可能整天燒著個大爐子,太容易失火了。所以氏勛打不了鐵馬鐙,只好退而求其次,換成木頭的——理論上來說,頂多耐用性差點兒,不會徹底不能用吧?

老奴領命就出了門,是勛跪坐得乏了,趁沒人瞧見,把兩條腿箕張開來,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這種舉動倒不會暴露他的出身,只是有點兒失身份,有點兒不體統而已。可是他就不信,在沒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這時代的士人就真能一整天跪坐著不換姿勢嗎?那還能走道兒嗎?

啊呀,老子也開始開金手指了啊——是勛有點得意又有點忐忑地這麽想著。漢朝還沒有馬鐙,後世發掘出來的年代最早的馬鐙,得到南北朝時候,也就是說,後漢三國那些猛將兄全都是騎著無蹬馬在戰場上掄兵刃對砍的,想起來就覺得恐怖。希望吧,希望馬蹬能夠幫助自己挺過明天那一關……要不然,幹脆裝病算了?

然而是勛終究還是沒有裝病。第二天一早,是峻就帶著個家奴,牽了馬來催是勛出城。三人才到宅門口,忽見是紆冷著臉,捏著雙拳,就跟看家的門神似的,瞪著自己親兄弟,怒聲喝道:“又不學好,你待哪裏去?!”

是峻真有點兒怕他這位四哥,當下不自禁地一縮,然後趕緊寧定心神,解釋說出門去踏青射獵。是紆就問:“又和哪些狐朋狗友同往嗎?不要將你七兄都帶歪了路!”是峻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梗梗脖子:“今日所聚,實皆良友,鄭益恩亦在其列。”是紆聽了這話,眼皮不禁一顫,又上下打量了兄弟一會兒:“卻是難得……黃巾余黨就在齊郡,汝等還敢出外郊遊?”

“四兄放心,”是峻趕緊賭咒發誓,“黃巾在南面,我等只往縣北去,絕對不會出事的!”

好說歹說,才終於使得是紆開恩放行。於是三人出門上馬——是峻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是勛剛安好的馬鐙,以為只是普通用於上下馬的腳踏而已,等走了一程,瞥眼瞧見是勛的腳始終踩在蹬上,並且那蹬不是繩或皮結的軟物,竟是硬的,這才不禁奇怪起來,揚鞭一指:“七兄,此乃何物?”

是勛心說完蛋,這麽復雜的問題我不能開口,可該怎麽跟你解釋才好?他幹脆胡亂比劃了幾個手勢,嘴裏“啊啊”兩聲——是峻完全瞧不懂。不怪他瞧不懂,因為就連是勛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比劃的是什麽。

三騎並行,是勛在中,是峻在左,那名家奴在右。這時候那家奴也叫起來了:“七公子這邊也有一個硬蹬。”是峻策馬繞到右邊,瞧了一眼:“嘿,這東西有趣……鄭益恩是筆墨不離身的,等會兒問他借了,再請七兄解惑。”

來到城門附近,終於會聚了是峻的“狐朋狗友”們,人數不算多,但每人都起碼帶了一個家仆,總數就挺不老少的了。是峻幫忙介紹:“此乃高密王令之子王子純,此乃即墨陳令內侄沈道初,此乃督郵王公之弟王子陵……”原來全是一票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