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6 納木劄爾淫樂招亂 阿睦爾撒乘變逃難(第3/6頁)



  “這個納木劄爾歲數不大,卻是甚不成器,從羅刹國不知弄來甚麽春藥,一晚上能弄一百個女人。部裏身邊略有點姿色的女奴,甚或有的部曲臣僚妻女都橫掃進去。有時弄不到一百個就疲軟了,再吃藥再弄,連親姨小姑親妹子也都不肯饒過。這麽著折騰,人瘦得象個骷髏,哪裏有精神料理部曲甚麽草場牛羊糾紛?甚麽儲糧備冬草料遷移牧場這些政務,一概聽之任之。不吃藥就象個暈頭鴨子,一陣風就吹跑了的紙人似的,吃了藥又象個瘋子,又狂又躁,別說女人,就是男人見他那樣兒都畏懼躲避不遑。”

  聽到這裏,範時捷不禁莞爾,紀昀卻是點頭一嘆道:“禍水橫逆,這樣的君王沒個不亡國的……”弘晝笑道:“方才老範悄悄問,我說那些軍將是‘藥渣’甚麽意思?說的就是這樣的人——不知哪年哪代,皇宮裏的宮女都得了病,面黃乏力精神萎頓。太醫開了一張藥方,送二十個精壯小夥子進宮。一個月後,宮女們一個個容光煥發體態輕健。送這些年輕人出宮,老皇帝眼花,瞧著一個個晃晃蕩蕩骨瘦如柴的影兒,問‘那是些甚麽東西呀’?宮女們捂口兒悄笑,回說‘稟皇上,那是藥渣’!”範時捷登時明白,端著茶杯指著隨赫德笑得手直抖,話也說不出來。

  “對了,王爺說的,這個納木劄爾真正是熬透了的藥渣!”隨赫德笑一陣,接著正容敷陳:“不但淫亂昏庸,身子骨兒不好,還動不動就殺人,取女人胎胞男人的腎補身子,又怕死,年年找個替身奴隸殺了算是替他去閻羅殿報到!這麽著弄得天怒人怨,臣子輔宰們自然要諫勸,他是誰勸殺誰,連著殺了七個‘宰桑’。劄爾固(部族會議)管不了,竟是人人切齒痛恨。

  “納爾劄木有個姐姐叫鄂蘭巴雅爾。小時候兒弟姊兩個滿有情份的,光弟弟也還聽姐姐的話。眼見就要全部大亂,幾百裏從哥策部落趕回來勸弟弟戒酒戒色保養身體料理政務,可這時候兒納爾劄木已經是個半瘋子,不通人性了,和姐姐一頓大吵,居然下令把姐姐鐵鎖鋃鐺下獄囚禁起來。

  “這一來亂子就起來了。他姐夫薩奇伯勒克怒火沖天,升旗放炮造反。喇嘛達爾劄早就虎視眈眈這個汗位,和薩奇伯勒克裏應外合,一夜突襲殺進帳中,那‘藥渣’吃了春藥,正在拼力鏖戰,一陣亂刀,立馬成了花下風流之鬼……血泊裏,老大喇嘛達爾濟坐了汗位。”

  隨赫德說到這裏頓住了,端起杯喝茶。屋子裏安靜得連北窗外玄武湖漣漪拍岸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幾個人思量數年之前,萬裏之遙的準葛爾那個風高月慘的夜晚,美人昏主血濺青帳紅燭之中,馬踏碧血沃草,荒煙戈壁亂馬交槍一場慘殺,都不禁凜凜然泛出一陣陣寒意。弘晝出了半日神,嘆息一聲問道:“後來呢?”

  “這就要說到這位阿睦爾撒納了。”隨赫德緊皺眉頭,仿佛有很重的心思,幽幽地望著前面的墻壁,“阿睦爾撒納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外孫,是準葛爾輝部台吉。為爭牧地草場,早就有心和納木爾劄大幹一場,當個準葛爾汗王。現在準部內亂,哥子姐夫合夥殺了弟弟,哥子奪位,用我們天朝的話說這叫弑君自立。就情理上說,蒙古人也不服氣。紮爾固裏的貴介長老都是敢怒不敢言,納木爾劄雖然無道,還有個同母弟弟策妄達什——你殺了哥子,理應把位子讓給弟弟,怎麽就大搖大擺自己坐了?——都不服。這些長老們沒有權,卻有面子,暗地裏和阿睦爾撒,還有和碩特部台吉班珠爾聯絡,要起兵勤王,擁立策妄達什。不料事機不密,露了餡兒。

  “前年秋天,準葛爾部辦那達慕大會。前三個月頭裏就給我發了請帖。他們鬧家務我一直在留心監視,隨時給皇上奏報。皇上每三天就密諭給我,一是留心形勢動向,二是暫時耐寧不動虛與委蛇。準葛爾雖桀傲不訓,畢竟每年還有賀表貢物貢獻。如今亂了,不經請旨弑主自立,後頭形勢難以預料,所以接到請帖立刻八百裏急遞請旨赴會——就是帶著這十位管帶偏將一同走了五天,如期到會觀禮。我是天朝上將,當然坐在主位中間,看了看,幾個西蒙古王爺都不認得,喀爾喀的各台吉,輝部阿睦爾撒和碩部台吉班珠爾都來了,由喇嘛達爾劄陪著,向我行禮,有說有笑拍肩膀拉手的,十分親熱,連我的心都懈了,這不象是出事的樣子,他們親連親,親套親,打斷胳膊連著筋,莫非暗地裏和好了?

  “那達慕是各蒙古草原最大盛會,有點象我們過年。上邊一排座,正中是我,擺滿了蘋果、梨、葡萄、哈密瓜、西瓜之類,還有手抓羊肉和酒。我帶的軍將們也一樣。下邊一排是喇嘛達爾劄居中為主,各王爺列位序而坐,酒肉之外,只有葡萄哈密瓜,都是久日不見,指指點點交頭接耳親切說話觀看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