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夕照空山 24 將相不和士氣難揚 定謀欺君魍魎心腸(第3/6頁)



  “叫他上前說話!”張廣泗冷冷說道。

  莎羅奔兩腿一夾,騎著駱駝來到了桑措身邊,也不下騎,就駝背上向張廣泗一拱,說道:“莎羅奔有禮!”說罷便仰面直視張廣泗。張廣泗與莎羅奔周旋兩年有余,想不到今日相逢,雖近在咫尺卻無力擒拿,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沉著臉,仿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氣似的,舒緩了一口氣,說道:“少年人,你違天作逆,犯上造亂,還敢在本大帥面前支吾耍滑?現今我十萬天兵會集金川,你區區幾千部卒,狼奔豕突,有什麽出路?勸你聽我一言,早早就地納降,受縛。我皇上有如天之仁,本帥有好生之德,或可免你舉族大劫,饒你得終天年。若不從命,轉瞬之間禍從天降,恐怕你噬臍難悔!”莎羅奔莞爾一笑,說道:“大將軍的聲威我是久仰的了,只是莎羅奔不願無罪受縛。漢人有句話說‘士可殺而不可辱’,你們為冒領軍功欺蒙皇上,與我金川輕啟戰端,侵我土地,焚我廟宇,戮我人民,掠我子女,此仇不共戴天!我也有一忠言相告,貴軍雖眾,遠水不解近渴,今日大金川已被我大軍團團圍定,我只消鞭梢輕揮,大將軍一生令名盡付東流,貴軍三軍將士誰無父母姐妹,客死金川之地,莎羅奔也於心難忍。今日臨城請命,願與大將軍、慶復欽差推誠相見,會商議和,並請二位大人代奏朝廷、申明其中委屈,不但我金川百姓感戴皇恩,永做朝廷藩籬。欽差、將軍及入川將士也得平安回朝,豈不兩全其美?”

  張廣泗和慶復迅速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如能借會商議和的名義拖一拖時辰,等待援兵,那真是太好了!慶復見張廣泗不言語,登時會意,扶著堞雉探身大聲道:“你有歸順之心,朝廷也不為難你——把你的軍隊撤掉,你親自來與我們會商,或由你擇地,我們派人前往!我們不能與你訂城下之盟!”

  “我就是今日兵臨城下,才敢與爾約定會談。”莎羅奔冷笑道,“你想借會談待援,恐怕難遂心願——兄弟們,慶大人說的話成不成?”

  “不成!”

  幾百親兵齊聲喊道。聲徹九霄,幾十只老鸛被驚得沖林而飛,怪叫著盤旋遠去。

  “那就打!無知黃口,居然如此狂妄!”張廣泗勃然大怒,揮手指著莎羅奔,大喝一聲:“放箭,開炮,炸死這個小畜生!”話音一落,城上萬箭齊發,如飛蝗般射向莎羅奔。無奈莎羅奔在箭程之外,那箭在莎羅奔面前紛紛墜地。

  莎羅奔輕聲一笑,在駝背上向城揮鞭遙指,隱在樹叢中無數藏兵或長嘯,或呐喊,黃蜂出窠一樣一齊湧出,霎時間城北、城東都是山呼海嘯一樣的呼聲。那些藏兵個個身手矯健敏捷,剽悍勇猛,一色的藏刀銀光閃閃,在驕陽下舞動著,城上盡自放箭,竟似絲毫不懼,嚇得守城軍士個個面如土色,張廣泗急叫:“炮!炮手呢?再不開炮,斬!——有畏葸後退者,斬!”一個戈什哈飛奔下去傳令,半晌,才聽兩門炮“轟!轟!”響起,炮彈卻落在藏兵陣後池塘裏,泥漿濺起一丈來高!

  “媽的個X!”鄭文煥氣急敗壞,漲紅著臉大聲喝斥,“這打的什麽炮?!”一個炮手飛跑過來,行著軍禮結結巴巴道:“軍……軍門……火藥受潮……只有五包能用……這鬼地方太潮濕……”張廣泗氣得臉色慘白,但炮手本就不多,正用得著時候,不好殺人,只抖著手指著炮手道:“快裝快打!延誤軍機,我一體殺掉你們!”說話間,四門大炮一齊怒吼起來。只是藏兵已沖得近了,只掀翻了幾頂牛皮帳篷,把幾頭駱駝炸倒在地。

  兩門大炮噴火吐煙地響了一陣子,藏兵們似乎也懵懵了一陣子。少頃,見那大炮威力不過如此,立時醒過神來“嗷”地一陣高呼,以排山倒海之勢又沖上去。小金川的寨子本就低矮,有的地方幹脆是用毛竹紮起的欄柵,年久失修,已是朽若茅草。藏兵們合力,“呀呀”叫著,猛地一推,立時轟然坍倒,幾股鐵流樣的兵士已湧入城內,守城清兵頓時風卷殘葉般敗退下去。莎羅奔在駱駝背上手揮長刀,咕裏咕嚕用藏語大叫“切斷喇嘛廟和城南的聯絡!生擒張廣泗、慶復、鄭文煥者賞牦牛一百頭,二十個奴隸!”

  此時雙方白刃交戰,刀槍相迸混戰成一團,無論火槍大炮都派不上用場。在喇嘛廟和南寨門之間,到處都是刀光劍影。張廣泗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慘烈的肉搏戰,見莎羅奔的兵不避刀槍兇悍無比,清兵沖上去,立即便被砍倒一片。慶復哪裏見過這個?他像被人抽幹了血的一具僵屍,兩只手一齊抓著腰間的佩刀柄,木偶一樣癡立不動。鄭文煥咬牙挺劍,眼見不支,蹬蹬幾步沖進大帳,大聲稟道:“大帥,慶大人!事情緊急,預備隊要趕緊拉上來,護著我們撤到喇嘛廟!再遲就來不及了!”